紫妃娘娘省親一行,雖然皇上沒有親自陪同,但是有了這北昭最有前途,最具威望的少帥梅鶴軒的陪同護送,也顯示了北昭國君對紫妃的恩寵,而這也讓紫凝的百姓知道,他們的公主在北昭並沒有受到怠慢,無形中,也讓兩國的百姓之間有了更多的親近感。
而被急召回京的梅鶴軒即使有著太多的悲憤和怨恨,但是歸根結底他是北昭的臣子,而夜冥是北昭的君王,身為臣子,他就肩負著為人臣的責任。
看著這又陌生又熟悉的京城,梅鶴軒心中不免感歎,看著那巍峨的宮牆,曾幾何時,他也曾心心唸唸的往宮內走動,而今,若是沒有聖命,他或許今生都不會踏進這宮廷半步。
神情肅穆的接下聖旨,身上的儒雅氣息已經被多年的軍旅生涯所磨去,剩下的就是一個軍人,一個臣子的剛毅和不屈。
當腳步邁出了莊嚴的金鑾殿的時候,不自覺的轉身向東方看去,錯楞之後,才反應過來,那裡已經沒有了讓他惦記的人,他這又是何必?
想到那個人,想到即將的蒼狼之行,不由想到了那個和她有著血緣相連的孩子,那個她搏命生下的孩子,聽說也沒有逃過政權鬥爭的漩渦,弄得半身不遂了。
他這次也可以去看看他,畢竟按照血緣來說,他也算是他的舅舅。
既然要去,那麼他也不應該空手而去啊,但是帶什麼呢?
主意打定,梅鶴軒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皇宮,溜躂於京城的大街小巷,只為給久未蒙面的外侄帶去一份特別的見面禮。
健壯的身影幾乎遍及整個京城,可是卻沒有挑選到一件滿意的禮物,想來想去,梅鶴軒也沒想到買什麼。
不知不覺身影停在了一家繡莊門口。
「客觀,請裡邊看看,想做什麼樣的衣服,小店一應俱全。」慇勤的小二已經諂媚的站在梅鶴軒的身側,弓著腰。
「不用……」正要婉拒的梅鶴軒卻看到了走出店門的人手中捧著的好像是黑色的紗料所作的衣服。
黑色不是被皇家禁用了嗎?
「這是?」梅鶴軒指著那黑色,疑惑的問道。
「客官有所不知,這是改嫁的嫁衣,本是喜慶的事,不過為了感謝……呃……所以,新娘的嫁衣上又加了一件黑色的紗衣,這都成了約定俗成的事情了。」小二在說到敏感字眼的時候,還是隱去了,而這卻也讓梅鶴軒知道了,他所謂的某人是誰?
沒想到,皇后都走了這麼久了,在北昭,還有百姓惦記著她,雖然沒有大張旗鼓的渲染,但是卻以他們自己的方式,默默的緬懷這位讓他們重新找到幸福的恩人。
而他用什麼來緬懷她呢?
他又該帶什麼給她的兒子呢?
或許關於她的點點滴滴就是最好的禮物,也是最好的例子,如果康樂能夠做到他娘所做到的一切的話,能學到他娘的為人處世之道的話,那麼成為一國之君的他必然會是最得民心的。
打定了主意,梅鶴軒腳步輕快而穩健的踏進了久違的梅府。
「你知道皇上派你出訪蒼狼的意圖嗎?」白髮蒼蒼的梅思源淡然的問道,脫離了官場的爾虞我詐,過著平平靜靜的日子,心態平和了,人也豁達了。
不過北昭的政事他同樣關注,畢竟他還是北昭子民,最主要的是,他還有最後的希望和寄托,那就是梅家唯一倖存的子嗣梅鶴軒。
梅家長女梅檀雅已經薨逝,而被御賜出家削髮為尼的梅惜霜在長年的鬱鬱中,淒涼死去。
而梅鶴軒也成了他們唯一的牽掛和關注,他曾為朝廷命官,他知道,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所以他無時無刻都在關注著北昭朝中的動態,為的也不過是想,在有必要的時候,能夠提醒梅鶴軒,讓他全身而退。
而這次的蒼狼之行,為何獨獨選中了梅鶴軒,這其中並不像想像的那麼簡單吧?
當年梅鶴軒帶著康樂王子匆忙離去,而隨即就傳來了康樂王子失蹤的消息,雖然梅鶴軒也受了重傷,但是性命無礙,這其中不得不讓他懷疑,這孩子的由來?
梅鶴軒對這個孩子,似乎已經超出了一個下屬護衛小王子的程度,而平南王對梅鶴軒帶孩子似乎也特別的放心,而這其中會不會又有什麼緣由?
皇后的失蹤,回宮,這其中是否又有什麼關聯?
而最奇怪的就是皇上為何要緝拿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不是平南王的小王子嗎?
仔細斟酌推敲,就不難發現,這個孩子的由來太過蹊蹺,而他的失蹤也同樣的蹊蹺。
而一直隱忍的皇后,癡傻了那麼些年,可為何卻突然變得決絕,毅然從城樓上躍下,難道只是神志不清嗎?
就他和皇后鬥智鬥勇這麼些年來的經驗告訴他,皇后不會那麼輕易的做任何一件事的,她既然那麼做,就必然有那麼做的緣由,而這又是什麼?
這其中,一件件看似毫無牽連,但是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卻並不否認自己所思所想。
一個大膽的想法一再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皇后離宮的這些年不是曾經到過蒼狼嗎?難道皇后和這蒼狼的皇帝和王子之間又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這個念頭每一次竄起卻又被狠狠的壓下去了,因為當時的皇后,不止沒有女人該具有的容顏,就是連普通人該有的健康體魄她都沒有,一個口不能言的無鹽女,又怎麼會和蒼狼的君王有關係呢?
可是一想到皇后曾經到過蒼狼的時間,在想想這康樂王子的年齡,這其中又感覺有些契合之處。
如果,如果皇后真的和那蒼狼有關係,那麼所發生的,一切他曾想不通的事情也就一目瞭然了。
而這次梅鶴軒的蒼狼之行也就顯而易見了。
但是他只希望這是他胡思亂想,因為這一切都太過巧合,太過荒謬。
如果一旦,他的猜想是真的,那麼梅鶴軒此行必然是凶多吉少。
先不說,那蒼狼王對北昭的恨意,就是此次蒼狼王子所發生的遇刺事件,在查明真相之前,誰也逃脫不了干係,蒼狼懷疑北昭和紫凝那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是真的,那麼梅鶴軒即使平安的從蒼狼歸來了,那麼皇上又會怎麼處置呢?
是說梅鶴軒出使不力,還是梅鶴軒通敵叛國?
這個念頭一浮起,梅思源就覺得全身冰涼。
梅鶴軒此行,進退都是絕路。
所以他只希望他的猜測都是錯誤的,那麼梅鶴軒此行還有條活路。
「孩兒此次回來就是給父親母親到個別的。」梅鶴軒釋然一笑,說道。
言下之意,他已經對此思量過,關於皇后和皇上和蒼狼王之間的恩怨,他知道的太多。
但是他並不覺得害怕,更不會覺得冤枉,反而覺得很坦然,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敢說自己是梅檀雅的弟弟。
他為有這個姐姐而自豪驕傲,當然他也不想讓姐姐因為有這個弟弟而感到恥辱。
看著年邁的父親,之前再多的怨憤也都猶如過眼煙雲,只是覺得眼前的父親很可憐,養兒為防老,可是到最後,他們卻落得個年老無依。
也慶幸,他至今未娶妻,否則他又要背上另一個家族的命運存亡,那樣的話,他會更累。
「你可曾想過你母親?」聞此言,梅思源渾身一震,一股淒涼的氣息籠罩全身。
他知道自己在梅鶴軒面前沒有資格,或者是說沒有顏面提及什麼,可是他也是個老者,是一個快進棺材的為人父母者,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就這麼從自己的身邊離開,再也回不來。
看著梅鶴軒那坦然的神態,他真的很無奈也無力。
「孩兒不孝,一會會給母親告別的。」梅鶴軒又何嘗灑脫,但是君要臣死臣能不死嗎?
更何況,這看起來不過時一趟尋常的拜訪,他又怎麼能推脫呢。
即使想推脫,也無從推脫,這個父親應該明瞭的。
「這事和她有關嗎?」梅思源長歎一聲,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父親的眼睛。」梅鶴軒沒有正面回答,但是卻已經承認了梅思源所指的事實,既然梅思源問出那個問題,想來他已經想到些什麼了。
「父親有想過大姐嗎?」梅鶴軒此時倒是很想知道,時至今日,父親對大姐是一種什麼心態?
難道到現在,父親還不能接受大姐,還提防大姐嗎?
「呵呵,要說沒想過,那是假話,可是要說想過,卻又不知從何想起,腦子裡都是步步為營的計謀,滴水不漏的策略。」梅思源的這兩句話無疑是對自己的女兒最高的評價,能鬥敗他的,到目前,他也只承認她,這個他從未盡過一天父親責任的女兒,想來可悲。
他的女兒,從未叫過他一聲爹爹,他們之間與其說是父女,不如說是陣敵。
「梅家有她,何其有幸!」隨著一聲豪爽的大笑,梅思源的一句話,把他所有的感情全都囊括其中。
許久未曾大笑的梅思源,此刻卻是笑中帶淚,腹中滋味只有他自己品嚐。
而梅鶴軒只能發出一聲歎息,看著父親,卻思緒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