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先皇之前的皇妃都陪葬了,這冷宮裡的人也大多清理了,而夜冥上位多年,皇后也還是第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女人,因此梅檀雅幾乎是獨自一個人生活在冷宮裡。
因為皇后的情況特殊,起初還有幾名太醫來給皇后診治,也擱下了藥草,可是他們卻忽略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那就是那藥草也不會自己就煎成藥啊,而皇后卻一直面帶微笑的接受太醫們的診治,從未說過半個苦字,更沒有出現那種冷宮女人該有的那種讓人膽寒的神經錯亂的那種症狀,反而皇后很好,好到就像是在享受一種嚮往的生活。
漸漸的感覺皇后似乎好了,也沒有人再到冷宮給皇后看診了,冷宮更顯得是那麼的寂靜無聲。
除了盈亮的月光,再無其他。
「娘娘,奴婢來看你來了。」在夜半時分,一個小宮女的聲音準時的出現了。
「娘娘,這是御膳房的大師傅給娘娘留的,娘娘吃點吧。」隨即從狗洞哪裡遞進了一個食盒,還沒接過呢,卻已經聞到那滿溢的香味。
「謝謝你,還有替我謝謝師傅們,讓你們掛心了,不過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為我準備一個火折子,這裡好黑,有點害怕。」梅檀雅接過食盒,語氣尋常的說到。
「娘娘放心,奴婢一會給娘娘送來,奴婢先走了,一會來取食盒。」小宮女說完後,腳步輕盈的離開了,只要看食盒裡的情況,她就知道皇后的身體狀況怎麼樣了。
只要皇后能吃,就說明皇后的身體還好,她們也就放心了。
而梅檀雅看著食盒中的紅棗粥,只感覺一陣鼻子發酸,沒想到她淪落今日,依然會有人記掛她,她也算值了。
慢慢的端起紅棗粥,一勺一勺的把大家對她的心意喝下去,如果沒有她們的食補的話,她知道自己早就不成人形了,看著身下那一灘紅,這身體真的不行了,她無法想像自己沒有尊嚴的被抬出去的樣子,她也不想在見外面的任何一個人了。
喝完了紅棗粥,把碗放入食盒中,靜靜的等待著小宮女的到來,有多久,她都沒有這麼好好的賞月了。
人道嫦娥孤單寂寞,又有誰知道嫦娥的瀟灑和自由。
如果還有機會的話,能否給她一個機會去現代看看她的哥哥,看看他們,讓他們一定要過的幸福。
「娘娘,娘娘」不是宮女的聲音,到換成了一個男性的嗓音。
「什麼事?」梅檀雅皺眉問道,難道那個宮女出事了,就為給她送吃的,出事了嗎?本來已經沒有什麼掛牽的她,心卻一抽,她的存在還要害了多少善良的人?
「娘娘,這是娘娘要的東西,麻煩娘娘把食盒遞出來。」隨著一個用紙包著的一小截燒剩下的蠟燭和一個火折子遞了進來。
「謝謝」梅檀雅能聽出來,這不是太監的聲音,有可能是這周圍的侍衛的聲音,她不由鼻塞,他們這分情意讓她怎麼還,只有來世再報了。
可是就連表達謝意她都不能太過激動,她不能在連累更多的人了。
「這是小的們該做的,娘娘保重」侍衛取走了食盒走了,只留下了梅檀雅看著手中的東西,緩緩起身,緩緩走向那無人的空房。
蹣跚的藉著月光,關上了所有的窗戶和門扉,在沒有了任何風的情況下,梅檀雅點燃了蠟燭,在暈黃的燭光下,梅檀雅的臉色有些蠟黃,但是卻有著一種超脫的微笑和嚮往。
一處又一處的破敗的紗簾被點燃,因為少了風向的吹拂,火苗正正的向上躥升,梅檀雅就這麼眼睜睜的站在空曠的屋子中,看著周圍越燃越大的火苗,漸漸的有木頭燃燒的柴火味傳出,漸漸的感覺一種窒悶感讓梅檀雅呼吸急促起來,她知道,一會,這裡所有的一切都將化為灰燼,掙扎著把手中的蠟燭和火折子放在了一個破爛的小桌子上,一會要是火燒起來,那麼這些東西也將被燒為灰燼,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她也就不會連累好心送東西給她的人們了。
等宮裡的人們發現了火勢的時候,這裡已經撲滅不了了。
靜靜的躺在地板上,慢慢的任由意識模糊,昏迷前的她只看見眼前一陣炙熱,火已經燒到了她的面前,解脫似乎就在眼前了。
隨著房頂木頭的斷裂,瓦礫的掉落,一股黑煙混著熊熊的火焰照紅了整個皇宮,等周圍的人發現冷宮起火趕緊稟報皇上,組織救火,已經來不及了,整個冷宮內部已經全然著火了,那熊熊的火焰正狂嘯著席捲周圍,人們只能奮力的撲滅外躥的火焰,阻止火勢蔓延整個皇宮,而只能看著冷宮在熊熊的火焰中越燃越烈。
「皇后娘娘還在裡邊呢」隨著一個宮女的驚呼聲,人們都沸騰了,是啊,皇后還在裡邊呢。
「披上被子,進去救皇后。」隨著一聲果斷的命令,侍衛們披上了澆了水的被子,陸續的奔進了那火焰中,此時此景,再無旁觀者。
就連宮女們也紛紛幫忙抬水,焦急的看著出出進進的侍衛們,只希望他們能帶出那讓她們尊崇的人來。
「皇后」匆匆趕來的小夕子發瘋了一樣就往火力攢去,卻被兩個小太監狠狠的抱住了。
「公公,你要這麼進去,只有死路一條啊,別急,侍衛都在奮力救皇后呢。」小太監們安撫著狂躁的小夕子,手卻沒有放鬆。
「你們放開我,該死的,放開我。」小夕子早就覺得皇后的平靜不對勁,他早就知道皇后已經沒有了生存的意念,那璀璨的笑容不就是最好的表明嗎?可是他卻疏忽了,要是他在多關注皇后,不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嗎?
「小夕子,這也許是對皇后最好的歸宿。」富貴沉重而悲涼的話語安撫了小夕子,也安撫了在場所有人。
忙碌的人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約而同的跪在了當地,即使那地上全是水,一片狼藉,他們卻沒有躲讓,就那麼跪在當地,為他們心中最尊崇的皇后送行。
卻沒有人注意到,背面披著被子的侍衛抱出了一個人樣的物體,但是還沒來得及走出,就被突然竄出的人影接走了。
「拜託了,就說皇后死了。」真誠而又悲痛的聲音響起,沒等他看清,人已經抱著皇后飛速的離開了他的視線。
踉蹌的走出火海,侍衛看到了跪在地上,頭貼地的人們,默默的走進了人群,同樣跪在了人群中,心中卻是在默默祈禱,祈禱皇后能夠活下來,能夠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
火依然在囂嘯,除了火焰燃燒的聲音,再無其他,唯獨一個身著黃袍的人孤獨的站立著,看著這熊熊的火焰,看著火焰慢慢熄滅,看著盈亮的月色也被濃煙所籠罩,看著黎明時分,人們小心翼翼的收拾打掃,一堆堆的灰燼掃去,一處處的廢墟除去,除了灰燼還是灰燼,身著龍袍的人兒一直沒有移動過身子,就那麼呆呆的看著,直到整個冷宮清理乾淨,只剩下那灰黑的地面。
她走了,就這麼走了!
到現在,他似乎還不敢相信,她就這麼走了,以這麼決裂的方式告訴他,她走了!
她就這麼走了,就是走,也要走的乾乾淨淨,徹徹底底,連屍骸都不想留下。
那麼大的火,燃起了多久才會那樣,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走的徹底,連讓他看最後一眼的機會都不留下,她就那麼的絕望嗎?
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皇上身邊的兩位公公,一個富貴,一個小夕子,輪流的服侍於皇帝身後,卻沒有一人提醒皇上,讓他保重龍體。
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沒有,只是面無表情的站在身後。
「皇上,娘娘的東西?」呆在棲鳳宮的小太監忐忑的詢問著皇上,該怎麼處理皇后娘娘的遺物。
「都收拾好了嗎?」夜冥開口了,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很乾,很痛。
「娘娘帶來的東西只有『雅』,其餘的就是從御書房拿來的書籍,還有娘娘的衣服。」小太監回答時,即使在隱忍,但是也還是發出了梗咽的聲音。
有誰的皇后娘娘會如此簡樸,有誰的娘娘會如此簡單?只有她們棲鳳宮的皇后娘娘,到死居然連個首飾都沒有。
「雅怎麼樣了?」小太監的話提醒了皇上,皇上幾乎是屏住呼吸的發問。
如果,如果那預言是真的,如果皇后的命真和那琴相關,那麼只要雅沒事,那麼皇后就必然還活著。
雖然知道自己的希翼是那麼的渺茫,是那麼的不切實際,可是夜冥從未如此的期待過。
就連身後的小夕子和富貴也都豎直了耳朵聽著,他們也有著同樣的希翼。
「皇上,雅昨兒個夜裡就斷了。」小太監已經是泣不成聲,昨兒個夜裡,原本好好的放著的雅突然間自個斷裂了,同時還散發出了一股濃郁的瞬間瀰漫了整個棲鳳宮的香味。
「斷了」
「斷了」
夜冥唯一能重複的就這兩個字,蹣跚回轉,卻不想兩腿已經沒有了知覺,一個跟斗摔在了地上,引得一片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