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素緞端來一盆清水供淚墨淨面。淚墨接過濕巾,邊擦臉邊問道:「外面情況如何?」
「今日召開武林大會,現在的櫻花堡早已是人云攢動,好不熱鬧!」
淚墨挑了挑眉,「此刻離武林大會的召開時間還有多久?」
「半個時辰左右。」
「時間尚早。」淚墨站起身來,「走吧,陪我到堡裡四處轉轉。」
二人在堡裡走走停停,一路欣賞堡內美景,沿途遇到不少身著勁裝的江湖女子。想來是身處女眷院落之故。不覺間兩人行至一處精緻雕花的院門外,門沒上鎖,向內敞開著。淚墨和素緞對視一眼,邁步走了進去。所到之處無不覺得香味撲鼻,原來這園內竟被破軍種滿了櫻花。
淚墨抬頭望著漫天飛舞的櫻花,悠然一笑;一片花瓣從眼前飄落,雙唇輕含,咀嚼,味微苦。
忽聽見不遠處有琴音傳來,求一世寧和」的至平之境,令人陷入迷離之中。
素緞聽到這宛若仙樂的琴音不由得癡了,不禁連聲輕歎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能幾回聞!」
淚墨邁步向琴音飄來的方向走去。遠遠的透過櫻花樹,能隱約地看見一個身著湖水綠長衣的女子,那女子清麗脫俗,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卻令人有一種不容逼視的氣勢存在。而在她的旁邊隨意的坐著一位身著白衣長袍的年輕男子,那男子雖低垂著頭,但他那英俊的容貌依然掩飾不住,臉龐俊美非凡,五官幾乎無懈可擊,這樣的男子無論出現在哪裡都勢必會吸引著眾人的目光跟隨。
淚墨的步伐微不可聞的停了一下,這男子為什麼會讓她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彷彿是她的血肉一般,親不可聞;但淚墨確定自己不曾見過他,淚墨相信,但凡是見過他的人,都不會輕易的忽視自己的生命中曾經有這麼一位出色的人出現過。但為什麼她對他竟會有如此強烈的熟悉感……
不知過了多久,一曲琴音消止,櫻花林間重現平靜。
那男子抬起頭來,望著前方踏花而來,風華絕代的紫衣女子,眼裡有細微的傷痛一閃而過。
「姑娘因何而來?」男子低下頭,輕撫琴弦,頓時發出「錚錚」之聲。
淚墨淡淡一笑,才道:「因琴而來!」
男子的嘴角向上彎了一下,似在笑,沒有說話,眼無焦距的望向某處,緩聲道,「姑娘剛才在吃花瓣,苦嗎?疑惑我該問的是什麼才叫真正的苦?」
淚墨緩緩一笑,沒有說話。
狂也不以為意,良久才一字一頓道,「被親人拋棄之苦才是真的苦。」
淚墨身子一震,感覺有溫熱的血正流淌在她的身上,她緩緩別開眼,低聲道,「不,真正的苦,是你從來都不知道你的『苦』究竟是什麼?」
他沒有說話,清澈的目光裡帶有複雜的感情,他回首望著淚墨,蒼白的臉依舊美的不似凡人,「這一生可有憎恨之人?」
有嗎?淚墨自問。父親對她置之不理,她可曾恨過他?父親將她扔進暗洞自生自滅長達九年,她又曾恨過他嗎?她不知道。從小到大,佔據她全部生命的就是她怎樣做才能夠得到父親的愛!所以她的生命裡再也容納不下一絲絲對父親異樣的情感,包括——恨他。她曾無數次的問自己為什麼要出來尋找父親,也許,她只是想要一個答案,一個可以讓她徹底死心的答案。
「你有嗎?」淚墨轉身,反問他。
他忽然夢囈般地看著淚墨,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龐,「你說呢?」
淚墨輕笑,有哀傷襲上心頭,「你恨她?!」
「誰?」
「拋棄你的那位親人。」淚墨淡聲道。
摩挲淚墨臉龐的手停住了,他淡然的問道,「難道我不應該去恨她嗎?」
淚墨淡笑的微側身避過他的雙手,語氣淡漠而疏離,「也許!」
他開口,聲音冷漠,唇角泛露出一絲笑意,「如此說來,姑娘倒是與我見解一致,今日相見,皆是有緣,不知姑娘尊名為何?」
淚墨的笑容逐漸加深,「淚墨。」她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他,企圖看出一些什麼來,卻只是在他的雙眸裡看到一片平靜無波的盈盈水光。
只見他輕啟唇瓣,「在下單姓『狂』。」
淚墨輕笑。狂!多麼遙遠的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