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準備後,林秋文點燃了疊好的元寶,一看到火光,我和蕭統扯開嗓門便哭了起來。還是蕭統比較狠,逮住《出師表》中的一段「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便背了起來,再加上哭腔,真像似在唱喪歌。我當即被蕭統如此關頭還有這氣魄所折服,還別說《出師表》一出,便覺武侯當真在此一般,膽子壯了不少。我一下狠心操起毛主席的《沁園春·雪》哭了起來。原來還能聽到呂小茜抽啼的哭聲,這樣一來,什麼也聽不到了,只是玉手掩面,不只是哭還是笑。正當我們背著偉人詩篇,義薄雲天,豪氣大增時,一抬眼突然看到,一個十分模糊暗淡難以分辨的黑影從王金勝身上飛出,直奔紙錢。丘局猛地打開對著神鏡的手電,一道藍光從鏡中射出,正罩在黑影身上,那黑影一聲刺耳尖叫,便仰倒在地,劉隊驀地從一側撲上,雙手握錐向黑影扎去,可能是哪陰魂力道太大,劉隊竟沒刺上,失去了先機。
就在劉隊與那陰魂糾纏之時,我不知哪來一股奇膽,騰地一下跳了過去,同時蕭統也奔了過去,後來一想,應該是毛爺爺賜的膽量。我大吼一聲,撲在陰影上,卻什麼也感覺不到,雖然大出我意料之外,但此時卻正是旗桿上綁雞毛——膽子奇大的時候,一低頭對著尖叫的黑影大吼起來,幾欲把它生吞活剝了,連丘局等人都被嚇了一跳。劉隊一個愣怔,握起雙錐插在了陰魂胸部。只聽那陰魂一聲慘叫,尖銳恐怖淒厲之極,這會兒也沒膽和它對叫了,只一陣陣的後怕。
叫聲一停,只覺眼前一晃,拿著手電筒仔細察看一番,赫然發現,我們竟在右邊的殉葬坑中。劉隊喊了聲:「快走!」便往外跑去。對於這個來過一次,打死都不願再來第二次的地方,我早生怵意,不待劉隊再喊,早已步其後塵,奔了出去。蕭統拉著已恢復神智的王金勝跟在後面。很快便衝過中間石堆,劉隊當先潛入水中出了洞,原本我是第二個,但一想後面還有呂小茜女流之輩,老賀王金勝等病號,丘局前輩兼老闆。於是硬著頭皮堅持最後一個出去,出洞時,鬼使神差的往後看了一眼,這一看不當緊,嚇得我差點癱倒在水中。就在我回頭之際,只見一個高大的殭屍,從枯樹林中竄出來,估計正是打傷常向陽的那個古屍,一看到我手中手電筒的光線,「呼」的一下撲了過來,突如其來的變故雖嚇得我不輕,但幸好當時腦子沒亂,大驚之下忙一頭鑽入水中,由於力道過猛,差一點干到洞口的石壁上。一鑽入水中便沒命的划水,只恨老媽少生了兩條腿。一直出了水面,後背貼到石壁上,才有了些安全感。我怕丘局聽到裡面還有活僵再要進去,就沒敢說!
我們來時還是早上,出來時已近夕陽西下了。幾人躺在一塊突兀的巨石上,心中不是個滋味,堪堪五六個小時,兩個大活人便永遠的從世間消失了,而且就在我們眼前離開的。在古墓裡,大腦高度的緊張,無暇念及這些事情。現在想來,實在難以讓人接受啊!尤其是大嘴,正是因為救我才身陷絕境,遭此不測。可以說我這條命就是他換給的,如此大恩此生能報,我所能做的,只能是替他照看他的家人。丘局與劉隊更是愁雲莫展,這次古墓發掘本是一件大好事,可世事變化莫測,一次發掘便損失兩名隊員,還有一名是在校大學生,雖然二人的死與兩位領隊無直接關係,但間接上,二人籌劃不周,管理疏鬆,還是要負責任的,這次肩上要擔的的責任不輕啊!
八個人,誰也沒說話,休息了十多分鐘,丘局,劉隊歎了口氣,大家便起身回局了。我們現在的位置正好是山北側,翻過小山頭,便看到了山腰處星火點點,李明學還在等著,走進一看,才知道,他們擔心我們在裡面已出了事,正要動手救援,連墓道口都已被挖了個大口子。看到我們回來,自是一陣歡呼雀躍,大家寒暄了一下,村長看到安然無恙,便帶著幾十個村民先回去了。我們則由李明學直接送回局了,其實主要還是護送那批封裝的文物。當晚公安局還派了專員看管,我看丘局暫時沒有用的著我的地方,便搭了個車回家了。
第二日一早,丘局打電話說,這一周局裡沒什麼事,暫時放我一周假。我自然知道,這一周,省局會對這次墓葬發掘做出評價和審核,丘局和劉隊說不定會因為大嘴和郝同的事受到處分。當然這些事本就不是我一個司機該過問的。
接完丘局的電話,買了些東西就去了大嘴家,大嘴家一共有六口,當然已經不算著大嘴,上面還有二老,都已七十多歲,還有三個孩子,兩個大點的女兒都在上學,最小的一個兒子小牧患有白血病,定期要做手術。還有一個病妻,也是藥不離口,基本沒有工作能力。家庭生活的拮据程度已無法想像,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大嘴的事他們昨晚已經知道了,我去的時候,家裡已經掛出喪布,給大嘴的供桌上擺著一些局裡送來的供品,有幾個大嘴的好友,在幫著待客,我忙把買的東西擺在供桌上,忙活起來。大嘴的家人自是萬分感激,我硬憋住眼淚,沒敢說大嘴是為救我而死的,只是下定決心要改善六口人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要把小牧的病治好,這就需要幾萬塊才能解決,我決定盡快把玉魚賣掉,或許能夠。一直在大嘴家忙活了五六天,這幾天我基本沒回家。走時和他們吃個飯,便搭公車回家了。
剛一下公交車,便覺肩旁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一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帶著一副遮陽鏡,雙臂交叉盤在胸前,正對著太陽瞪呢,我以為剛才是別人不小心碰了我一下,也不在意,提著東西繼續走。走了沒五步,肩膀又被打了一下,我回頭一看,還是那廝,這次卻是在看路燈,心中怒火「轟」的一下燒了起來,他媽的,這廝明白著找我晦氣,不就是彪悍點嗎,你他媽就是彪王,老子照樣修理你!我剛要掄拳便上,卻見那廝猛的往後一退,眼睛一摘道:「你小子不認得我了?」我仔細端詳一陣,飛手給他一拳:「耗子!你他媽的什麼時候回來的?」耗子滿臉堆笑道:「我前天剛回來,哥啊,我可想死你了!」說著便欲做動容狀,擠了半天,半滴淚也沒落下來我忙安慰道:「算了,算了,哥心領了,走,回家慢慢聊!」
耗子是我從小玩到大的狗友,當時我們家很窮,那時候還特饞,經常去鄰居李奶家偷東西,李奶奶是盲人,五十多歲時突然目不見物了。李奶奶丈夫年輕時是我們那兒毛紡廠的廠長,退休後沒幾年便死了,也就在那年李奶奶雙眼失明了,丈夫雖去的早,家底還是很厚實,每月還保留著退休金,所以李奶奶好東西很多。也正因如此,便成了我們這些窮人家孩子最樂逛的地方,不過不一定每次都有收穫,耗子家裡還算富裕,但為了哥們義氣,也加入了進來。還別說,這傢伙在這方面還頗具天賦,師出必捷,從那時起他這耗子的外號也就起來了。有時說起周親富這名,大家還得緩衝一下,才能回憶起來。
初中畢業後,我去了職業學院,耗子去當了兵,他的年齡,本不夠參軍標準,但這傢伙長的老相,再加老爹有些本事,一路綠燈的讓他去了。耗子當兵的地方在甘肅,聽說表現非常出色,二年便升為連長,去年是他當兵第五年,說不想幹便是一天也待不住了,鼓搗了半月便離開了部隊。聽他老爹說,此兒離開部隊並未回家,拿部隊發的津貼野去了,到現在都快半年了,估計是錢花完了,這才回來。
說實話耗子回來,我是打心眼裡高興,這些年真是想死他了,想找人放開些玩,都沒處去。我倆來到我的租屋裡,一陣緊鑼密鼓的張羅飯,半個小時五菜一湯擺了滿滿一大桌,我先為耗子接風,隨後便談起幾年當兵的事來,說著說著,耗子突然眼睛一亮,色咪咪的盯著我的胸看了起來,我當時就一身冷汗,心道:他媽的,小子當了幾年兵竟敢覬覦老子的春色,一拳打在他眉頭上,罵道:「耗子,你他媽,什麼時候變成同性戀的,說!」耗子突挨一拳,也被嚇了一跳,嘲笑道:「老齊,你怎麼還這麼自戀呢,你說就你這樣,要肉沒肉,要塊兒沒塊兒,連人家中年婦女那一階層,看上你的都不多,更別說同性戀了。」我笑道:「你的嘴還他媽這麼損,哥要真像你說的那麼沒人樣,那你瞪我看什麼?」
耗子突然認真道:「讓你這麼一打岔,差點忘了話題,我說,老齊,你這玉魚掛墜從哪弄的?」我這才記起,胸前的掛墜,便隨便縐了句:「撿的!」耗子雙眼一瞪道:「撿的?老齊你可別騙我,從實招來,這哪來的?」我不耐煩道:「信不信由你,東郊菜市撿的!怎麼了?」耗子雙眼一瞇道:「好啊,你小子跟我玩詐,你還真當我是不識貨的?拿來我看看!」我裝作不經意的遞給了他,耗子拿去撫摸端詳了一番,喜道:「老齊,我只說一句,聽完你斟酌著辦,這件玉魚至少是周代的!」說完便大吃大喝起來。
我接過玉魚裝作驚訝道:「周代的,不可能吧,若是周代,不就值大價錢了,你怎麼知道的?」耗子又抿了一口酒道:「我在青海當兵時,有一個戰友,老爹是個華僑,家裡收藏品很多,他從小便對文物感興趣,退役後便在北京開了個古物專賣店。他比我早退二年,今年我沒回家,就是去他那兒了。老齊,你這個玉魚至少可值這個數!」說著伸出兩手。「十萬!」我驚的險些控制不住,當初拿時,只知道會值些錢,實在沒想到能值十萬,十萬我不僅能為小牧治病還可以買套小樓房了!我連忙控制好情緒淡淡的說:「真的嗎,我目下正缺錢,把它賣了吧!」耗子笑道:「你真捨得!」我笑說:「這有什麼捨不得,有錢不花,就是沒錢,沒錢也花,就是有錢!」耗子一拍大腿道:「好,咱明天就去北京如何?」我還沒去過北京,正好藉機逛逛,當即一拍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