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緊張地望著他,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我的意思很簡單,趁現在離開逆光吧!」瑩白的梧桐樹下,洛梓杉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說出讓我離開逆光的話。從開始帶現在,在我們逆光裡,他難道不是最愛逆光的一個了嗎?可是,為什麼,現在他能這麼輕易地說出讓我離開的話呢?
突然感到萬般委屈,我倔強地睜大眼睛,不讓眼淚輕而易舉地流下:「不,我不能離開逆光,逆光也不能沒有我。」
可是,聽見我的話,洛梓杉並沒有感動地雙眸明亮。他反而笑得更加諷刺起來。
他說:「安小紀,你的夢想不是耿琦楊嗎?你的夢想不是考上聖皇嗎?如果我告訴你,如果你繼續留在逆光,也許將來的你只能是酒吧駐唱樂團的其中一員,沒多大的出息。」
我恍然大悟:「原來今天奶奶找你談話就是為了這個呀!」
「你不要亂猜,這我自己知道的。」
「你怎麼會知道?」
「我為什麼就不能知道?」洛梓杉好笑地看著我,「從前的安小紀好歹也是個上過電視領過大獎的鋼琴手,我們搞音樂的當然會略有耳聞啦。」
「你少諷刺我了。」我瞥了一眼洛梓杉然後便轉過頭不再看他。
我知道,自己已經沒出息地流下了淚水。既然眼淚已經流下來了,那麼,就不要讓他看見就好。
可是,洛梓杉偏偏在這個時候放下吉他,從那棵瑩白的梧桐樹下走了出來。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他第一次從他所謂的「家」裡走出來,而且,只是為了給我擦掉眼淚。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我能感覺到硬硬的繭子在劃著我的臉頰。我多次倔強地別過頭去拒絕他的溫柔,可是,他卻始終比我更倔強地扭過我的頭。
他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我臉上的淚水,聲音沙啞:「小紀,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努力才是正確的選擇。當然,為了自己的夢想能夠實現,放棄某些東西也是人之常情。放心吧!相信我們逆光的所有成員都會理解你,並且支持你的。」
洛梓杉的話柔軟到令我的心都跟著破碎了。我的夢想,我們的夢想頓時在我腦海中變得混亂起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夢想已經悄悄地在我的心裡生根發芽,並且不斷壯大起來了呢?它就像是眼前這棵瑩白的梧桐,而逆光便是能給我無限溫暖的家。
「我不離開。」終於,我咬著嘴唇,抬起頭,倔強地與洛梓杉對視。
我吃驚地發現,洛梓杉的臉上竟然也流淌著明亮的液體。他身後便是瑩白的梧桐,我清楚地看見,他身後的那棵梧桐也變得越來越明亮,彷彿是被他的眼淚所澆灌,瑩白一片。
然而,洛梓杉的表情只是由驚怔轉換成失笑而已,他說:「安小紀,我知道,早晚你都會離開的。我們並不想妨礙你的前途。」
我無奈地望著他:「就那麼想讓我離開嗎?」
他只是失神地望著我,不再說話。
「洛梓杉……」我最後一次無力地詢問,「你就那麼想讓我離開嗎?」
洛梓杉終於將目光再一次落在我的身上,我清楚地看見他的肩膀有些顫抖,嘴唇泛白而乾燥。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得如同此刻灑在我們頭上那清冷的月光。
他說:「安小紀,不是我想讓你離開,而是明天你將離開……」
那一夜,月光真的是清冷得可怕。一整個夜晚,我都用被子捂著頭。可是,身上依然冒著冷汗。身體在不住地顫抖著,心裡卻也在不住地祈禱著:多希望,多希望今夜發生的事情都只是個夢境。多希望洛梓杉後來的坦白都是我這一生中聽到的最可笑的笑話。多希望,當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奶奶依然微笑著叫我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