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安靜下來,品月並沒有感覺到宇文濯有什麼舉動,只是許久之後,臉上有點點的涼意。
她緩緩地抬起眼簾,屋子裡回到漆黑一片,之前壓在她身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臉上的冰涼之處,小小的水珠沾濕了指尖。
她若有所思地坐起身子,突然——
屋子裡的燭火重新不點自亮。
品月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窗口果然又出現了一個人影。
「你怎麼也來了?」她忍不住皺眉。
那人走近床邊,一身藍衫依舊,容顏還是令人心驚的俊美,不是宇文漱是誰?
「我怕他再闖禍,只好偷偷地跟來。」他不緊不慢地解釋著,毫不客氣地坐到床邊的凳子上。
「你有話對我說?」品月直言不諱。
宇文漱輕輕地點頭,臉上的神情很複雜。
「這是他第一次流淚。」
「什麼?」她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妖本來是沒有眼淚的,可是為了你,他……」
「……他流淚了!」品月淡淡地、幽幽地接口,右手再次撫上臉頰。
宇文漱歎了口氣。
「就在你被他擄走的那天晚上,他告訴我說,為了那個讓他痛了三生七世的女子,他願意放棄所有,只求做一世凡人,和她廝守到老。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那樣……他就無憾了!」
「……你明知道我們不可能的,為什麼不阻止他呢?」她不歉疚地回視他。
「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一千多年的感情了。看他痛苦,最難過的是我!那天晚上,他為你第一次流淚,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大錯而特錯的事!」他的目光隱含悔意,「對於你,我好像應該勸你跟他在一起的,結果……」
「這跟你沒關係!就算你不勸,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品月動了一下身子,扯過絲被裹到身上。
「你覺得,洛璟是真的愛你嗎?」
他的問題讓她無言以對。
「他之所以跟你成親,是為了……」
「我知道!!」她飛快地搶白,「我都知道!不過沒關係,只要能守在他身邊就好了。不管他是為了什麼,我又是為了什麼,只要我們在一起……已經足夠了!」
「唉……」宇文漱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品月的聲音重新響起。
「你和璟,是好朋友麼?」
「嗯……」他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個鼻音。
「那我們明天的婚禮,你會來麼?」
「……也許吧!」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濯一定會來,他好像很生氣!」
「隨便吧!我不能給他承諾,又怎能不讓他生氣?」她說得極為無奈,目光迷離地看著地上燭火的投影。
宇文漱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站起身。
「你快休息吧,我走了!」
「再見!」她淡淡地告別,平靜地看著他。
「嗯……對了,他的報復心很強,以後的日子,勸璟小心一點!」
說完,桌子上的燭光倏地一暗,再亮起時人已經沒影兒了。
被他們這麼一鬧,品月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她的心裡一片迷茫,左手不自主地撫上受傷的臉頰,忽然發現居然一點也不疼了,觸手光滑細膩,彷彿從未受過傷一般。
她疑惑地跳下床跑到梳妝台前,銅鏡中的自己光彩照人,哪有一絲絲挨打的樣子?
記得睡下之前還會熱熱地疼,莫非是……
她淡淡地看著窗子,似乎可能看到自己一直眷戀的那個地方。
夜,越來越深,時間並沒有因為品月驚心動魄的經歷而停下。
天,終於還是在許久之後漸漸亮了起來。
今天,是她和洛璟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夫妻的日子。
媚姬一大早就起身趕到了她的房間。
原本應該在昨晚就為她梳頭的,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誰還記得起該忙些什麼呢?
「月兒,你醒了嗎?」媚姬在門外高叫著。
「醒了姐姐,進來吧。」
聽到應聲,她推開門走進去,品月已經起床了,正在收拾床鋪。
媚姬走過去,幫忙把被子疊好後仔細審視她的臉。
「太好了!我還擔心你的臉今天無法上妝呢,看來是全好了。到底是年輕啊,恢復得真快。」
「嗯……」她含糊其詞地應聲。
「來,坐好。」媚姬將她拉到梳妝台前,伸手調整好鏡子的角度,拿起小抽屜中的梳子,一下一下仔細且溫柔地幫她上妝。
兩人不聲不響地享受沉默,媚姬熟練地將她的長髮挽成髻子盤於頭頂,又將垂下的理順,然後繞到正面幫她打腮紅、畫眉,忙得不亦樂乎。
天,大亮了。
四個自稱是柯總管派來幫品月上妝的丫頭姍姍來遲。
「差不多都弄好了,要不你們幫忙換衣服吧。」媚姬指揮著,自己在一旁準備著一些小飾物。
之前就聽說侯門深似海,還不知道,這大戶人家辦個婚禮也這麼講究、這麼麻煩!
品月一直很安靜,上完妝之後又要換衣服,雖然有四個人幫忙,但還是弄得渾身不自在,穿好衣服再次回到銅鏡前,她險些認不出自己來了。
「真漂亮!」媚姬走過來,其他四個丫頭圍在旁邊小聲議論。
「王妃好美啊!」
「對啊,尤其是今天!」
「要是什麼時候我也能這麼漂亮就好了!」
「切!你就想著吧!能不能活著出去還不一定呢!」
「去去去!大喜的日子,胡說什麼呢?!」媚姬不小心聽到她們的對話,忍不住呵斥,四個丫頭頓時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