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嗎？被所愛的人指責，在自己付出了這麼多以後被自私兩個字就全部抹殺，應該要委屈吧。
他本可以大聲反駁，甚至可以指著墨靖遠的鼻子罵他沒良心。
但是他已經不是那個任性的，孩子氣的少年了。
看著坐在對面的優雅男人，淡淡的燈光在他身後投射下金黃色的光環，讓本就身世顯赫的他更平添了一種無人能及的榮耀。
凌揚想，這樣也就足夠了吧。
所以他說「靖遠，過去是我對不起你，那你就當從來沒認識過我吧。那些年少時的玩笑話何必當真，畢竟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不是嗎？應該要……」
吱嘎，椅腳摩擦地面發出的刺耳聲音把凌揚的話給打斷。
逃跑的念頭還沒來得及興起，就被連椅子帶人的給拽到墨靖遠跟前。
「凌揚，你知道嗎？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似笑非笑的表情，輕鬆愉悅的聲調，但是凌揚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本來他該害怕，但是墨靖遠的雙手撐在椅子兩邊的扶手上，狹小的空間一下充斥了他的味道。
凌揚想，這是最後一次可以離他這麼近了吧。反正他也說自己自私了，那不如就在放縱一下，就那麼一下而已，好好的把他的味道留在記憶裡。
深深的呼吸後，凌揚卻眉尖擰緊。驚訝的張大眼睛，聲調不自覺的拔高「墨靖遠，你怎麼又抽煙？！你不是早就戒掉了嗎？你知不知道吸煙有害健康啊，你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每抽一根煙就少活5分鐘？你是嫌自己……」
修長的手指貼上他的唇，把他一肚子教訓人的話封在嘴裡。
「我知道，也記得。那又如何？」墨靖遠蹙緊的眉尖稍稍舒展了些，甚至微揚起嘴角勾勒出的弧度都蒙上一絲暖意。
凌揚輕輕搖了搖頭，躲開那雙琉璃般剔透的眸子。那裡面流動的希翼讓他拚命咬緊牙，才沒有伸出手去擁抱這個人。
「靖遠，不要逼我好嗎？這幾年沒有我你過的不是很好，那就讓我們好聚好散」
墨靖遠不是個容易情緒外露的人。家世背景讓他從懂事起就接受了最嚴格的禮儀教育，再加上家族內部的明爭暗鬥讓他過早的成熟，因此就連他的父母親人，都不太能猜得到他的心思。
但是凌揚懂，不管這個人如何改變，他還是能從那完美的微笑中讀到一絲危險的信號。
微微縮緊的瞳孔，眉宇間淡得幾乎不見痕跡的乖戾，以及周圍驟然降低的氣壓，都告訴他墨靖遠怒了。
惴惴不安的猜測著墨靖遠會怎麼發洩心裡的怒氣，墨靖遠卻一直沉默著。
他越是沉默，凌揚就越心慌。倒不是擔心墨靖遠會把自己怎麼樣，而是擔心他會把他自己怎麼樣 。
誰知道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後，墨靖遠才說「好聚好散？」向後靠進椅子裡，出人意料的點頭笑道「好啊，就好聚好散」
明明是他想得到的，但是墨靖遠這麼爽快的答應後，凌揚卻覺得那種說不出的失望讓他胸口悶得發疼。
勉強的扯出一絲笑容「那麼靖遠，跟我說聲再見吧。雖然這句再見其實是我欠你的，不過你一向都不會和我計較的對吧」
墨靖遠偏頭看著舞台上未完的表演，淡淡的回道「凌揚，你欠我的又豈止這一句話」
凌揚啞然。
雖然他有很多話想對這個人說，但是每每卻發現，那些話就算爛在肚子裡，也不可以說出一個字。
就像現在，除了『再見』是他可以說，也只可以說的一樣。
墨靖遠就這樣一直認真的看著舞台上的表演，凌揚也不再說話，他想，大概兩個人都想當做之前的對話沒有發生過。
只要這聲再見沒有說出口，是不是彼此心裡都還能有個希望呢？
一幕終了，看著緩緩拉上帷幕墨靖遠歎了口氣。轉回頭，伸出手「凌揚，再見」
情理之中，卻在他意料之外。
突如其來的這聲再見，讓凌揚沒防備的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把掌。
尤其是看到墨靖遠彷彿穿透他身體看到他內心的嘲諷眼光，讓他臉上燒得發疼。
不管他裝得如何灑脫，如何無情，但實際他是真的沒想過墨靖遠會真的放手。即使幾年裡兩個人各自在不同的地方生活，即使他們沒有一點聯絡。可他知道，墨靖遠心裡永遠都會有個凌揚。因為他沒有給墨靖遠說『再見』的機會。
也許正像墨靖遠說的那樣，他是個自私的人。
指尖觸及他的掌心時，凌揚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冰。
說了聲「再見」飛快的轉身，怕遲一秒鐘，自己就會痛哭失聲。
還沒來得及走出一步，已經被人從身後緊緊的抱住。
「就這麼走了？你還真是夠灑脫啊」勾緊他腰際的手臂發狠的收得更緊，要把他勒斷似的「是誰站在一高的草地上，跟我說他等了我已經很久。是誰跟我說他就算怕，也還是會跟我在一起。我把心交給他的時候，是誰說永遠不會讓它碎的，嗯？我墨靖遠從來沒有輸過，卻偏偏輸你輸的這麼徹底。凌揚，是我太小看你了，你夠狠，夠厲害」
胸口窒息般的痛，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哭出了聲「墨靖遠你混蛋……你他媽的混蛋！」
那麼努力的想要保護這個男人，可是這個混蛋卻把他埋起來的傷口挖出來，讓他疼得連最後一點離開的勇氣都消失了。
在墨靖遠懷裡轉身，手臂在他頸後交疊。用力的，狠狠的吻上自己夢到過無數次的唇。沒遲疑的，對方幾乎是立刻給予回應。舌尖糾纏的瞬間，久違的戰慄讓人瘋狂。
「啊~你們！你們……你們！」
尖叫聲和照相機快門的聲音同時響起，驚醒了正在熱吻兩個人。
「墨先生，有傳聞您這次回國是要搶回您的戀人，那麼請問是不是這個男孩？」
「墨先生，林清郁小姐是您布下的煙霧彈嗎？」
「墨先生，事情曝光，您會不會和林家解除婚約呢？」
「墨先生……」
看著門口驚愕的睜大著眼睛的林清玥，面對著蜂擁而入的記者，凌揚腦袋裡一片空白。但是本能的，用身體去遮住墨靖遠。
「你們該去問問劇院的保安，為什麼會讓這種精神有問題的人混進來。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身後傳來墨靖遠的聲音，陌生得彷彿他們真的從來都不曾認識過。
「這位先生，墨先生所說的是真的嗎」
「先生，您對墨先生的話有什麼看法？」
「請問……」
轉回頭，看著端坐在椅子裡的人。
那雙曾經滿是寵溺的眼睛裡，此刻流露的是什麼？厭惡？憎恨？又或是快意？
依然那麼優雅，那麼耀眼。像多年前站在樓梯上俯視他的人一樣，美好的像天使一樣明亮。
但是，秀美柔和的臉部線條，如今已經變得凌厲尖銳了，時間會讓很多東西改變。
心裡是什麼感覺，疼嗎？好像不是。只是覺得有些空，像是某些東西消失了似的空。
整理了有些凌亂的衣衫，凌揚從容的對著那些急切得到答案的記者微笑著說「是的，我們不認識」
被火速跑上來的保安帶走前，凌揚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那個一直含笑看他表演的人「你……真的恨我到這種地步嗎？」
墨靖遠只是淺淺一笑，並沒有回答他。
但是他知道這個男人在說什麼，他說「凌揚，我不恨你。只是不會再那麼心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