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靖遠會暈倒凌楊一點也不意外。
從醫院回來後被老哥趕出門,這男人就一直站在那裡少說也有十幾個鐘頭了。只穿了一件T恤外加一件西裝外套,在已經零下幾度的天氣中站這麼久,現在才暈倒已經算是好的了。
和哥哥一起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讓人很不自在。
而即使暖氣開得十足,他仍然感覺到身邊的人抖得厲害。
拉過哥哥的手,才發現涼得像是握住了一坨冰。伸手扳過哥哥的臉,笑得特別燦爛的說「哥,他只是高燒而已,你不用那麼擔心。你忘了,上次他挨了幾刀,失血過多都沒死成」
凌揚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低下頭時眼淚滴落在緊緊握住弟弟的手上「寶寶,我害怕。明明那麼渴望見到他,可我卻害怕。我一直不敢想起那天的事情,一想起來就渾身都疼」
凌楊用力摟住哥哥抖瑟的肩膀,看著病房緊閉的門哼道「所以他現在這樣算是活該,哥,你用不著覺得愧疚」
凌揚知道弟弟也很擔心,不然手心就不會濕的一塌糊塗。會這樣說,完全是為了安慰他而已。
輕輕的抽出手撫上心口「寶寶,我沒愧疚,我會哭是因為我這裡很疼」
「……」凌楊再也笑不出來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減輕老哥的痛苦。
他雖然女朋友換過一個又一個,但是沒有那個能讓他有老哥這樣的執著。
一定程度上說,哥哥在感情方面是個相當單純的人。正因為單純,所以容易受傷。
沉默的陪在哥哥身邊,進進出出的醫生忙碌的腳步,讓兄弟倆不由自主更緊張。
掛著白色窗簾的房間,讓他們無法得知裡面的情況,兩個人由坐在那裡等,到後來開始焦躁的來回踱著凌亂的步子。
凌揚更是見到有醫生走出來,就急忙跑過去詢問。
可奇怪的是,每個走出來的人,不管是醫生還是護士都當他們是透明的。
直到一個中年男子急匆匆趕來,他們才知道為什麼。
要不是面罩寒霜,這個戴著金邊眼鏡,一身淺米色西裝的男人到是書卷氣十足的樣子。
不過也只是看起來像而已,光只他身後跟著的幾個一臉橫肉的人,也知道他絕非善類。
見到這個一臉冷漠的中年人,醫生鬆了口氣的連忙迎上去說「墨先生,請您跟我到辦公室去談一下令公子的病情」
男人揮手示意了一下,醫生便屁都不敢多放一個的等在一邊。
這人關心一邊的兩兄弟更多過自己的兒子,鷹隼一樣尖銳的視線在兄弟倆身上狠狠刮過,然後開口問道「誰是凌揚」
凌楊不著痕跡的把哥哥擋在身後,警惕的看著他「我是」
中年男人緩緩走近,刀鋒一樣狠辣的氣息隨著他的腳步劃開空氣,壓得人有些心驚。「你是?」中年男人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轉頭對跟在身後的人說「把他身後那年輕人給我請過來」
面對幾個專業保鏢的人,凌楊不管怎麼試圖保護哥哥都無濟於事。
被幾個人擰住胳膊壓過來,疼得冷汗都冒出來的凌揚只狠狠咬住唇不吭一聲。
第一次見到墨靖遠的家人,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打招呼的方式。
「我叫墨釋,是靖遠的父親」
凌揚有些不知所措,要怎麼回答?伯父你好嗎?
墨釋冷眼看著他,眼神滿是探究「真不明白我兒子怎麼會喜歡你?看來我還真是低估了你,當初就不該答應他留下你這個禍害」
凌揚的臉色「刷」的一下慘白,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為什麼?那個是你兒子!不是你的傀儡!你難道不想他幸福嗎?!」
手臂挫傷的疼痛已經不算什麼了,心像是被誰用尖刀狠狠的捅了一個窟窿。那個男人是用自己的自由換他的平安嗎?而自己就在不久前,還狠狠的推開了他。
看著凌揚痛苦得有些扭曲的臉,墨釋嗤笑一聲「幸福?你所謂的幸福是什麼?以為只要相愛就可以了嗎?天真的小孩,或者說貧民的思維都這麼單蠢嗎。」
「如果你的家世背景足夠可以墨家相比,我是不介意我兒子喜歡的是男是女。很可惜,你沒有。而他是墨家的繼承人,從一出生就注定了要走什麼樣的路。」
「如果不是遇到你,他會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嗎。要不是他那時候跪下來求我,我早就把你沉到海裡去了。都怪我太心軟,沒能斬草除根」
墨釋臉上真實的懊惱後悔讓凌揚渾身犯冷,鏡片後那雙眼睛折射了燈光後更顯得陰鷙。
繁華背後是什麼?從來也不曾去瞭解,那樣閃耀的墨靖遠,那個溫柔得像是山間清風的男人背負著什麼。
「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難道用說的我會不明白?」
墨釋很是不耐煩的說「我不是要你明白,你還不值得我這麼費心。我是要靖遠明白,他的人生永遠不會由他自己做主。如果他想任性胡來的話,代價不是他能付得起的」
這是個什麼樣的家庭?這個人真的是墨靖遠的父親嗎?
憤怒讓凌揚忘記了害怕「如果他的人生不能自己去走的話,那他存在於世界上的意義是什麼?難道為了家族利益就可以毫不顧及他的想法?!那你跟親手殺死他有什麼分別!」
墨釋不怒反笑,眼神輕蔑得如同看一件垃圾「墨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品頭論足,你需要明白的是,靖遠的人生怎樣安排是正確的,我絕對比你清楚。多謝你的提醒,但這不會對我的決定有任何影響。不管靖遠是什麼想法,他的生活不會因你而有任何改變」
話說到這裡多說無益,對方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高高在上的漠視讓凌揚忽然明白對方這麼做的意思,是讓他知道,他和墨靖遠之間的距離。
他們只是看起來靠得很近,可墨靖遠站的地方比他高出了很多很多。
甚至,在他的頭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