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過薄薄的白紗窗簾朦朧的灑進房間,恬靜,安詳。緩慢的搖曳而過,映襯著窗外的樹影婆娑。被風吹動的枝椏通過月光的反襯輕柔的掃過睡得不安的人,像是再給予他安慰。
「不要!」
床上的人大叫著睜開眼睛,急促起伏的胸口似乎是壓抑著無法宣洩的恐慌。
怔怔的看著灰暗的天花板半晌,直到呼吸慢慢平穩。
爾藍樞用手遮住灑落臉上的光,隱藏下那些不欲人知脆弱。
又夢到了母親,又聽到了子彈穿透頭骨的聲音,還有少年那陌生得眼神。
還記得那天太陽很大,曬得人汗流浹背的。
他站在火熱的太陽光下,心情跟它一樣的火熱。
誰說他要一輩子躲在陰暗的角落?看著迎面而來的少年,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夏悠然,這個名字刻在他血肉裡已經多年。今天終於再次的重逢,只要你一個微笑的肯定,我便會獲得救贖。
可是……少年說「請問,你找誰?」
藍樞,到媽媽這來,只有這裡才適合你。
藍樞,沒人會喜歡你的,因為你太髒了,誰會喜歡髒東西呢?
藍樞,他連你是誰都不記得了,哈哈哈……你就為了一個不記得你的人親手殺了你的媽媽,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怪物!你已經變成了怪物!
他在心裡拚命的吶喊:「不!我不是怪物!我不是!他記得我的,一定會記得我的!」
他甩開母親伸過來的手,努力的微笑著把手伸向那個少年「我叫爾藍樞」
他滿懷希翼的看著少年:求你,記得我!
然而……「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當你掙扎著爬向光明,卻眼睜睜看著那道光在你面前消失,無邊無際的黑暗湧進你的血液裡時,當一切的堅持都失去了意義,當再也沒有人會伸出手把你從烈焰翻滾的地獄拉出去的時候,絕望會帶來什麼樣的痛苦?
他永遠記得,被母親拖入血紅色的泥沼時,血液裡的黑暗如何瘋狂的啃噬著他的靈魂,打下了再也無法抹去的烙印。
於是他笑著伸出手,把對面的少年拉入地獄。
如果不能一起站在太陽下,那就一起墮入黑暗中吧。
不是沒有後悔過,當他發現自己沉迷於虛假的表象中時,當他一次次推開這個男孩時,他後悔過。
然而他知道,如果一切從來,他還是會那樣去做。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放不開,捨不得失去最後活著的理由。
「你怎麼了?!」
夏悠然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向爾藍樞。
發現他即使躲在黑暗的角落,身體都無法掩飾的在微微顫抖後,驚訝的連忙翻身坐起來,點亮了床頭的燈。
爾藍樞沒有放下手臂,聲音因而顯得有些沉悶「沒什麼,做了個夢而已」
夏悠然輕輕拉下他擋住臉孔的手,意外的看到他眼角還沒來得及擦去的潮濕。
指尖觸及時像是被什麼扎到一樣,疼到了心裡「夢到什麼?能告訴我嗎?我可是會解夢的,當初在水之風人人都叫我夏半仙」
他語調有些不穩的開著玩笑。
爾藍樞眨著水潤的眼睛看著他,那個呼風喚雨的大人物現在看起來就像打翻了主人花瓶的貓咪一樣,竟然有些膽怯的縮縮頭。
「沒什麼,就是夢到了……咳咳……那年夏天我們相遇的時候」
夏悠然故作沉思的想了一下,然後笑彎了眼睛「好夢啊」
爾藍樞狐疑的看著他「好夢?」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夏悠然,你生病了嗎?」
拍開他的手,夏悠然給了他一個白眼「你才有病呢。人家不都是說,夢是相反的嗎。那說明以後我們都會幸福快樂的在一起」
爾藍樞眨眼睛……
再眨眼睛……
依舊眨眼睛……
夏悠然第一次看到他呆呆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怎麼?不相信我的話?」
爾藍樞起身,兩個人面對面坐著。
冰涼的指尖有些微顫抖得滑過他的臉龐「夏悠然,我是誰?」
這個問題很傻,但是夏悠然知道他在問什麼。
伸手覆上他的手,臉頰磨蹭著他的掌心,感覺著手掌紋理的變化。
這是曾經推他進黑暗的手,但此刻他卻感激命運能夠讓他們再相遇,才能夠讓他墮入黑暗,經歷過他的掙扎,他的痛苦,他的絕望。
才明白,這世界上誰都可以不愛他,只有自己不能。
認真的,以無比鄭重的口吻,他說「你是爾藍樞,是我十四歲時遇到的爾藍樞,是我6歲時想要保護的爾藍樞」
吻來得如此激烈,像是要把他撕碎了吞進去一樣。
分不清是誰的眼淚滑落唇邊,被狂亂的舌尖捲入齒間。
澀澀的,鹹鹹的,就像他們曾經流失的歲月一樣。
然而當它流入喉管,湧進心底的時候,又火熱甜美的讓人癡迷。
就像這個男人的感情,藏得深,釀得純,有醉人的瘋狂……
「喂……爾藍樞?爾藍樞!」
接吻接到一半,男主角居然睡著了!夏悠然抱著貼在他懷裡的男人,氣得牙癢癢。
「原來你記得我啊,真好……真好……」
夢囈的低語澆熄了他心頭的火,想起邱風給他說過的這個男人的從前,濕了眼眶。
垂頭,輕輕的一吻落在這個男人看起來疲憊不堪的臉上「忘了你,對不起」
不管墨靖遠出於什麼目的,自己都感謝他。
不過……夏悠然勾起嘴角「這麼侮辱我的魅力,我要報仇哦」
爾藍樞坐在寬大的寫字檯後,揉著額角看了看眼前的人「墨大少,你是不是太閒了?」
被老大批了一天的邱風,頂著一張萬紫千紅的臉給墨靖遠端上一杯咖啡。
伸手接過來,慢慢的品了幾口,墨靖遠才笑著開口「藍樞,不是我太閒,是你太忙了。我只是給你機會讓你休息一下」
爾藍樞聞言,眉尖輕佻了一下。休息?他快被搾乾了好不好!
就算兩個人冰釋前嫌的戀愛甜蜜的無可挑剔,但是每晚面對太過熱情的戀人,他還是有些吃不消了。
面對墨靖遠這麼一個心思縝密的人,爾藍樞也只能無奈,誰叫他的死穴被對方一指戳破了呢。
拿起手邊的文件遞了過去「這是墨氏海運的合約,你該回去查一查,墨氏的內部究竟出了什麼紕漏,會讓這種合約流到外面」又抽出另一份文件「這是我們的合作企劃書,墨大少回去跟你的律師團商量一下。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可以再商量」
墨靖遠點頭「我會的」指尖摩挲的杯身,他問「真的要漂白嗎?畢竟爾家在黑道有百年的根基,丟了不是太可惜?」
爾藍樞笑道「靖遠,你不用再試探我的決心。之前你不肯跟我合作,不就是怕爾家黑道的生意連累到墨家嗎」
墨靖遠看著爾藍樞由心底泛出的笑容,伸出手「那就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了」
雙手交握得時候,兩個人彷彿又回到了大學時代。
墨靖遠微笑,然後說「藍樞,祝你幸福」
後來的一天,凌揚看著他桌上放著的那張俗到不行的大紅喜帖,不滿意的問「靖哥哥,這就是你的回敬?哼,也太便宜爾藍樞那傢伙了吧」
墨靖遠看著上面遒勁有力的字跡笑道「當神話不再是神話,當站在高處的人有了致命的弱點。凌揚,你說這是不是最好的回敬?」
凌揚想了一下,說「理論上是,但實際上我總覺得你是幫了他一個很大的忙」
墨靖遠把他拉進懷裡,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輕輕的說「在這個世界上,你用眼睛看到的不是全部,還有著不為人知的東西。能知道那種東西是種幸福,不管它甜蜜也好,苦澀也罷,每個人都有只屬於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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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停!快點……嗯哼……慢點……用力啊……輕……輕一點……」
「夏悠然,你越來越貪得無厭了」
「嘻嘻,你可以不給……啊……看來你還是很有體力的嗎。再來」
劇烈搖晃的床終於因為其中一個體力嚴重透支而得到暫時的喘息,爾藍樞放鬆了四肢懶散的躺在床在再也不肯動一下。
「喂,你很不爭氣耶。再堅持一下拉,乖,聽話,站起來」
某只渾身濕得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妖精,氣喘吁吁的跟爾藍樞的兄弟打著商量。
溫熱的鼻息撫過它的頂端,已經發誓要罷工的傢伙又受不了誘惑的站得筆直。
爾藍樞無奈又寵溺的把人抓過來,新一輪進攻又敲響戰鼓。
他嚴重懷疑,夏悠然是不是換了報仇的方式,總有一天,他不是陽痿早洩,也會精盡人亡。
在夏悠然終於滿意的放過他的時候,爾藍樞摟他在懷裡,輕聲的問道「想不想見你的父親?」
夏悠然半瞇著眼睛,慵懶的倚著身後堅實溫暖的胸膛,笑著搖了搖頭「不了,他有他的世界,就像我有你一樣。我想,他的世界跟我的一樣,都容不下多一個人的位置。見與不見沒那麼重要」
寂靜的天空,圓圓的月亮掛在天邊。輕柔的銀輝灑滿了房間,照著床上兩個相擁而眠的人。
「活該!問你你就說!這種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隨便就告訴那個夏悠然?!哼,怎麼我大哥沒把你打死!」
月光公平的照射著世界的每個角落,當然也不例外的照射著另一間寬大臥室裡的兩個人。
「你沒問我啊」
「沒問你就不說啊!那我問你,你喜歡我嗎?」
「喜歡」
「邱風!我現在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二少,我……唔……。嗯……」
月亮拽了飄過身邊的一朵雲彩遮住了臉,床上的兩個人才正要開始迤邐的夢。
幸福其實很簡單。
——————————————二卷完結——————————————————
終於完結了!撒花,歡呼!不管親們滿意與否,我對這篇文還是放了很大的精力的。現在終於完結,多少有些空虛。像是每天陪著自己的朋友,終於離開了一樣。
三卷我會寫墨少和凌揚的故事,基本上是用甜蜜的筆調來寫。其實寫虐文,虐得不僅是讀者,也虐我自己。所以三卷不會再虐了。
不過,大概要休息幾天才會再開始寫,速度方面也會放慢。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