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然第一次見到爾藍樞的時候是在14歲那一年。他趴在地上滿身污漬,臉上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瘀傷。爾藍樞站得筆直,雪白的球鞋上沾著他剛才吐出來的血。
陽光下,黑色的碎發上有七彩的光跳躍,俯視他的眼睛清亮的沒有一絲雜質,美麗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讓那淡色的唇彎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那一刻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天使,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獲得救贖。
「爾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老公去了哪裡!」因恐懼而渾身都在抖的母親聲嘶力竭的辯解聲把夏悠然由幻境中拉回了現實。
「舔乾淨」柔軟的唇輕輕開啟,沒有溫度的聲音流瀉出來,與爾雅的笑容形成強烈的不協調感。爾藍樞沒有理睬夏悠然的母親,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抓住他的頭髮把他的腦袋拖向沾了血的鞋子。
母親掛上一個諂媚的笑容爬過去,雖然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我來,我幫您舔」
爾藍樞垂眼看了看落在他鞋子上抖得不像話的手後勾起嘴角,長長的睫毛隨著他輕眨的眼睛忽閃了兩下,彎腰居高臨下的笑道 「你告訴我,你憑什麼來否決我的話?「頓了一下接著說「賣了之前,先讓我的兄弟教教你什麼叫規矩」
夏悠然的母親很美,曾經聽父親得意洋洋的對他說[你老媽可是大家閨秀,名門之後。你老子我當初英雄救美,你老媽對英姿颯爽的你老子一見鍾情,不惜跟家裡斷絕關係也要跟著我,怎麼樣,你老子我魅力夠大吧]
雖然現在夏悠然的母親三十幾歲了,但是那身優雅的書卷氣,嫻靜溫婉的微笑,不曾因生產變形的凹凸有致的身材和那張精緻的容顏依然讓許多男人垂涎三尺。因此當爾藍樞的話音一落,身後蠢蠢欲動的男人們顯得有些迫不及待的朝夏悠然的母親走過去。
「不要,不要過來!爾先生,求求你,不要讓他們過來!」夏悠然的母親驚恐的猛搖著頭,聲嘶力竭的呼喊,抖得如落葉一樣的身體縮成了一團。
輕揮了一下手,身後的人再怎麼慾火焚身也不敢再向前一步。「呵呵,那麼,換你兒子怎麼樣」
爾藍樞伸出纖美白皙的手指輕輕勾起女人的下巴,仔細的看著那張臉上所展現的驚懼,絕望,悲傷,無助,懦弱……就像在看一本引人入勝的書。他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更喜歡看人在自私的時候背棄一切情感由絕望到瘋狂再到崩潰的眼神。
夏悠然的母親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明亮的眼睛變得混濁,不敢看她的兒子一眼。她只是個女人,一朵長在溫室中的花。她沒有任何保護別人的強勢力量,她才是該被呵護的人不是嗎。
夏悠然用最後的力氣揮開壓在頭上的手,昂起頭盯著爾藍樞的眼睛彎起嘴角嘲諷的說道「江湖規矩,禍不及妻兒。爾先生,身為黑道老大的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沒錯,眼前這個像是由中世紀走出來的貴族一樣優雅的人就是父親所加入社團的老大,而他和母親之所以落的如此淒慘的境地,正是因為父親捲走了一筆在他和母親來說是天文數字的巨款。但那是父親犯下的錯誤,連一毛錢都沒有看到的他和母親憑什麼要背這個黑鍋!
爾藍樞偏頭看了看桀驁不馴的少年,似乎是經過提醒才想起了這麼一條規矩,歉疚的對夏悠然報以溫柔的微笑輕聲道歉。「嗯?哦,抱歉,是我一時疏忽,對不起」伸手拽過夏悠然,動作優雅的彷彿不過是伸手拿了一杯葡萄酒一樣,緩慢而悠揚的聲音由雙唇流瀉出來「不過,你應該也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叫父債子償對吧」
如果不是細長的眼睛半瞇著,流露出猶如盯上獵物的毒蛇一樣陰森危險的光,不是後面逼人跳入陷阱的那句話,夏悠然幾乎以為自己真的錯怪了好人。
夏悠然高昂著的頭低了下去,但是背脊依然挺得筆直「錢我會替那個混賬男人還給你,只是需要時間」從小他就知道越是軟弱別人越會欺負你欺負的起勁,所以就算打架打輸了他也從來不會哭。
「的確是個混賬的男人,有這樣的父親是你一生的悲哀吧。但是你身上流著那個混賬的血,卑賤如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嗯?」
被揮開的手再次覆上少年的頭,輕輕順過柔軟的黑亮的發,歎息似的低語像是大提琴奏出的美妙絃樂,輕易的撥動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然而下一秒鐘那隻手重重的把少年的臉壓向地面,灰色的塵土掩埋了那張白皙還顯稚嫩的臉。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好難受,鼻子嘴巴裡都是土,胸口像要炸開一樣,好難受!
就在少年以為自己就這樣被那個男人悶死的時候,頭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了。猛然灌入胸口的空氣和殘留在鼻子裡的灰塵讓他猛烈的咳嗽起來。
「不過,你的提議我可以接受,只是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二十年?」爾藍樞已經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腳下不起眼的螻蟻。陽光灑在他精緻完美的臉上,讓他整個人就如帶給黑暗中的人希望的一道光。
「我會努力的,盡量在最短的時間把錢還上」少年仰視著那道光,猶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滿心的感激。
雖然困惑於問題解決的如此輕易,但是仍然相信人性是美好的,不願意去懷疑是否那道光只是表象,後面是更黑的地獄之門。
眼角瞥見一旁的巷子裡,一隻大黑貓正逗弄著一隻垂死掙扎的小老鼠。爾藍樞輕輕一笑,漫不經心的問道「哦?最短的時間?一天還是兩天」
少年秀氣的眉頭糾結到一起,氣憤的吼道「怎麼可能!」不是答應放過他們母子了嗎,怎麼還要如此惡劣的刁難人。
眼前的少年就像一隻驕傲的小獸,負傷也好,被拔掉利爪尖牙也好,也不願意低下高貴的頭。爾藍樞討厭少年眼睛裡的純淨光亮,那會讓他渾身都不舒服。所以他說「怎麼不可能,只要你讓他們一人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