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卿不知道,叔夜之所以發足狂奔,是因為無法按捺胸口翻湧的氣血,剛剛拐進一片樹林,叔夜再也支撐不住,抱住一棵大樹,「哇」地一聲,一口甜腥的鮮血噴濺而出。
而更讓蘭卿想不到的是,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被人盡收眼底。
不遠處的塔樓上,一位身著紫袍、英俊儒雅的男子,此刻正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
「記下今天送行的每一個人。派人觀察他們日後的行蹤。」男子低聲吩咐著。
夜幕低垂,遮不住滿天星斗,司馬府中,小橋流水,一個彳亍身影憑欄而立。
星光璀璨,卻無法照亮子夜眼底的失神黯淡。
月華如水,卻無法滋潤子夜心田的乾涸孤寂。
酒入愁腸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
當司馬昭悄然走到子夜身後時,子夜手中的酒壺已經空空如也。
「想誰呢?」子上聲音低沉輕柔。
「叔夜。」子夜依然沉浸在幻境,脫口回應。
身後空氣驟冷,即使酒醉遲鈍的子夜,也感到如芒在背。
緩緩轉過身,子夜搖晃著打個激靈,子上陰沉的臉色,怨毒的目光,讓子夜頓時酒醒三分。
「子、子上?你怎麼來了?」子夜有些尷尬。
子上沉吟片刻,走上前,輕輕奪過子夜手中的酒壺,隨意晃了晃,這才憐惜地擁住子夜,柔聲道:「夜兒,又貪酒了。」
子上的溫柔讓子夜深感愧疚,溫順地依偎在子上懷中,低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子上輕笑,彎腰將子夜當橫抱起,「夜深了,把你冷落在家是我的不是,為夫這就送夜兒回房。」
子夜安靜地偎在子上的肩膀,兩人一路無言走回子夜房中。
兩人洗漱完畢,子上把子夜抱到床上,自己則坐在床邊,一邊看著子夜,一邊溫柔地替子夜掖了掖被角。
子夜被看得赧顏,低笑道:「怎麼,要我親手為你脫衣嗎?」
子上輕撫子夜面頰,柔聲道:「大哥遠征,朝中大小事務都要我親自過問,今晚恐怕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我回來,是不放心你,等你睡著了,我還要去處理公事。」
子夜心中更覺歉然,用臉頰摩挲著子上的手,強撐著沉重的眼皮喃喃道:「子上啊,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受之有愧啊!」
子上低笑,聲音更加輕柔,「夜兒今天有沒有去送兄長?」
「嗯,」子夜哼了一聲,雙目微闔睡意濃濃。
「送行的人應該很多,有沒有看到故人?」
「故人?嗯,叔夜,我看到叔夜,」子夜彷彿被催眠了一般,毫無意識地低喃著,「我看到他,心好痛。我、我忘不了他~~~」
子夜沉沉睡去,沒有看到臉色鐵青、指節攥得發白的子上,此刻是如何的駭人。
眼中溫柔褪盡,冰冷的殺氣取而代之,子上俯下身在子夜唇上戀戀地吻了又吻,這才冷聲道:「我會讓你忘了他。」
半個時辰後,議事大廳裡,司馬昭面色清冷地對著眾多幕僚說道:「如今新帝登基,天下初定,民心所向乃是關鍵,各位應在短時間內,迅速搜羅民間的名人志士,能為我用者,許以高官厚祿;不能為我所用者,肆意反對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