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閉上眼睛,好像,閉得越死死,腦子裡某人的身影就越模糊,實則,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像好幾個小時,又想只有幾分鐘,因為,她絲毫沒有睡意,躺在那裡,只露出一個小腦袋,拚命讓自己不去想,可是某人的影子就是揮之不去。
季宸殤看著空曠的窗口,那裡,已經沒有她蒼白的小臉了,默默的,收回視線,開始奔跑,一點一點運球。
天色越來越陰沉,越來越陰沉,突然一道閃電從天空中直直劈了下來,接著一聲巨大的「轟隆隆」響,下一秒,豆大的雨珠已經嘩啦啦淋了下來。
下雨了,而且,是很大的暴雨。
「嘩啦啦」的雨聲透過窗戶,鑽進安小離的耳朵裡,全身忍不住一僵,腦海中自動浮現出磅礡大雨中季宸殤踢著足球的身影。十指緊緊拽住被角,將自己的腦袋蒙住,不去聽外面的雨聲,不去想外面的人。
上官皓謙皺了皺眉頭,放眼望去,草坪上,季宸殤仍舊絲毫不為所動地繼續著剛才運球的動作。
這場雨來得很急,不過片刻的時間,草坪上已經被洗刷一新,積了水,雨中的季宸殤全身衣服很快濕透,雨水與汗水混合,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白色的足球已經沾上了泥濘,雨水的阻力讓他運行起來更加吃力。
這場雨來得很急卻沒有去得也急,瓢潑的大雨,下了整整一個小時了,卻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甚至,沒有減弱的意思。
雨水拍打的聲音,輕易就穿破薄薄的被單,侵蝕著安小離的耳膜。她煩躁地用手指去堵住自己的耳朵,卻堵不嚴實,始終,無法忽略耳邊的雨聲,心裡,隱隱湧起一股擔憂與不安。他還在外面嗎?應該不會了吧。回憶裡,他連盛碗湯都會撒掉辦完。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太傻,這樣的豪門大少爺,怎麼會受得了這樣的苦?貝齒緊扣下唇,腦中有兩種對立的聲音不斷爭執的,喋喋不休。
上官皓謙和秦炎楓看著窗外依然在堅持的季宸殤,又看了看將自己蒙得嚴嚴實實的安小離,歎氣的同時又有一絲欣慰。如果一點都不在乎,那麼,又何必去逃避。既然選擇逃避,說明心裡還是在乎著對方。
但願,這次,真的有用。
窗外,雨水早已經模糊了季宸殤的雙眼,原本修長有力的雙腿抬起來越來越吃力,腳尖在足球邊緣打滑,讓他受不住一次次摔倒,高大的身軀摔倒在水泊中,濺起一片水花,身上的衣服很快就髒亂不堪。
久久的,季宸殤的頭腦開始昏昏沉沉,他掙扎著再一次從水泊中站起來,暗黑的雙眸經過雨水的洗禮,變得格外的明亮,忍不住的,再一次回頭,窗口,還是空蕩蕩的,沒有心愛的人兒。
失落嗎?心殤嗎?
當自己一遍遍在她心口製造傷害,又一遍遍親手揭開她癒合疤痕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孤獨,無助,甚至,絕望。
小離,我多想我們能回到最初的美好,就算你罵我打我,也好過現在不理我。我真的好怕,這樣的你,好陌生好陌生。安小離,就該是世界上最快樂最活潑最天真的那一個女孩。可是,我卻剝奪了你快樂活潑天真的權利。
你還會,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雙腿,麻木地前進著,腳下的足球,漸漸偏離軌道。巨大的暴雨在面前形成一道簾幕,成了他前進的阻礙,每突破一層,又是一層,看不到盡頭。
終於,高大的身形劇烈一晃,整個人,直直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識的那一刻,雙眼,盯著空曠的窗口,含著深情與後悔。
第四天,天空格外的晴朗。昨日,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直到凌晨,才漸漸收尾。雨後的天空,瀰漫著清新的空氣,連色彩,都是新的,像初生的嬰兒,嬌嫩,柔美,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然而,安小離看起來卻無精打采,仔細一看,那空洞的大眼裡,瀰漫著幾許焦躁不安。
還是八點,護士和醫生已經離開了,上官皓謙和秦炎楓一如既往地坐在沙發角落狀似翻看雜誌,實則隨時觀察著安小離的舉動。
昨天,季宸殤倒在大雨中,他們兩人將他送到了醫院,發高燒了,昏昏沉沉中一直叫著她的名字。醫生說要留院做進一步的觀察,他還硬要吵著鬧著出院,後來上官皓謙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雖然心裡還是著急,但也忍下去了。
九點了,草坪上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安小離忍不住瞥了一眼窗外,那裡,果然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生病了嗎?昨天,那麼大的雨……心裡咯登一下。她告訴自己不要擔心,他那樣對她,她幹嘛還要替他擔心。可是,一想到他有胸口痛的毛病,就控制不住,無法不去擔憂。她想,她真的是傻了。
十點了,外面的陽光已經有些燦爛,季宸殤還是沒有出現。
安小離擔憂與焦躁的神情看在上官皓謙和秦炎楓的眼裡,兩人相視一眼,嘴角同時蕩漾起一抹笑容。
「小離,天氣這麼好,要出去散散步嗎?」
上官皓謙起身,試著靠近她,她沒有拒絕,他便溫柔地笑著對她提議。
安小離愣了愣,低下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無意識地望了望窗外,他會不會,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呢。
出乎兩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她沒有反對,反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秦炎楓激動地搬來輪椅,她還很虛弱,加上這麼久沒下床了,只能坐在輪椅上。
上官皓謙小心翼翼地將安小離扶下床,輕輕安放在輪椅上,推著她來到了草坪上。
外面的陽光很溫暖,忘了有多久沒有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了,放任草坪上的空氣鑽入自己的耳鼻,才發現,那裡面,有屬於他的專屬味道。
是錯覺嗎?是吧。他今天不會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