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臥室內,沒有開燈,滿地全是酒瓶。
季宸殤坐在地上,靠著那張黑色絲綢大床,手裡,握著一隻酒瓶,不停往口中灌著。
手掌在床單上輕輕摩挲著,一個月裡,可是上面,還帶著她的味道,她的溫度。
安小離,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麼狠心?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不會離開我,但卻就這樣不說一句就離開了,而且,永遠也回不來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愛不愛你嗎?那你回來啊,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告訴你,什麼都告訴你……
又是仰頭一口酒下肚,酒精的味道刺激著胃部神經,灼痛,卻抵不上失去她的痛。
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了,除非,她回到他身邊……可是,不可能了不是嗎?他好想好想告訴她,他真的後悔了,後悔沒好好珍惜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如果不是他,她一定不會死的吧……
空空的酒瓶再也倒不出一滴液體,大手一揚,煩躁地扔了出去,撞擊到牆壁上,化成一地的碎片。
「吱呀」一聲,印著復古圖案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雙腿邁了進來,碰到一地的酒瓶,發出咕嚕嚕的聲響,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而這一切,卻好像不屬於季宸殤的時間,他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張床,手,一遍又一遍不知厭倦地在上面感受著,就好像,在撫摸她溫軟的身體。
「宸殤,你什麼時候回公司?」
來人正是季伯年,英挺的身材似乎一夕之間變得佝僂,頭髮愈加花白,曾經炯炯有神的雙眼也蒙上了一層薄霧,更添幾分滄桑。
季宸殤沒有回頭,就好像,這個房間,仍然只有他一個人。
「宸殤,小離她——」
季伯年聲音哽咽,老來才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善良乖巧的女兒,可是還沒來得享受天倫之樂,這一切已經化成了泡影。他能怪誰,怨誰?怪面前這個男人嗎?也許,最傷心的,就是他了吧。
這一個月來,他天天跟那些女人混在一起,公司的事情也不管了,他憤怒,卻又無可奈何,失去心愛女人的感覺,他也懂。前幾天,他開始把自己關在臥室,整天借酒消愁。他真的老了,這把老骨頭,也許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要追隨自己的女兒而去。
「宸殤,小離要是在天有靈,看到你這樣,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季宸殤的眼眸在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的時候閃了閃,長長歎了一口氣,房門被關上,那一瞬間,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沒入黑色的絲綢當中……
秦炎楓開著車在馬路上轉著,他始終不相信那樣善良可愛的丫頭就這樣離開了,他拚命壓抑住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知道丫頭出車禍的時候,已經是事發後的第三天了,沒有追悼會,他看到的,只有一壇冰冷的骨灰。他沒看到丫頭最後一面,所以,他寧願不相信,寧願抱有一絲希望。
他去了這一帶附近的每一個警察局,調出她出事那天路面的監控錄像,還有那天的車禍記錄,可是,卻驚喜的發現,沒有一次車禍顯示有年輕的女孩受傷。
那一刻的激動與喜悅無法言語,秦炎楓只知道,他最深愛的女人,也許還活在這個世上。
那麼,為什麼季宸殤和上官皓謙會以為她死了?無論如何,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丫頭,只要能再見到她,他一定不會再將她讓給季宸殤,絕對不會!
秦炎楓的視線突然出擊一抹熟悉的聲音——上官皓謙。
他從醫院裡出來,手裡,拎著一個袋子,而後鑽進一輛寶藍色的車子,驅車離開。
秦炎楓皺了皺眉,現在正是醫院上班的時候,他應該很忙才對。腦中靈光一閃,安小離出車禍,最先發現的是上官皓謙,如果丫頭真的沒死,那麼,他肯定知道些什麼。
雙手顫抖著,緊握方向盤跟上上官皓謙的車子。
半個小時下來,秦炎楓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很明顯,上官皓謙是在掩人耳目,車子不停地圍著這幾條街道轉圈,他精神高度集中,千萬不能跟丟了,他這樣做,更加驗證了他心裡的猜測。
壓抑住心裡的激動,秦炎楓將車停靠在馬路邊,然後招了一輛計程車,私家車太顯眼,而計程車則是隱秘了許多。
又過了半個小時,上官皓謙終於不再繞圈,開始沿著特定的路線行駛,秦炎楓所在的計程車跟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要太近,只要不跟丟就行。
周圍越來越偏僻,越來越靜謐,很明顯,這裡是很少人會注意到的郊外……
三個月,安小離太瘦,所以即使正常懷孕的人應該小腹微微凸起的時候,她還是平坦得很,只是整個人變得貪睡很多,而且,妊娠反應十分嚴重,就算吃了上官皓謙配的藥,每天仍是要吐好幾次,每次都似乎要將胃給嘔吐出來。
李嫂是過來人,在這篇莊園地帶住了二十幾年,當初來的時候也是未婚媽媽,被人拋棄,只好在這裡扎根下來。
她望著不遠處彎腰嘔吐著的安小離,忍不住有些心疼,這個女孩,看起來那麼柔弱,那麼年輕,卻被人拋棄了。她想到了經常來看望安小離的上官皓謙,可惜了,那麼溫柔紳士的一個男人,這女孩怎麼就看不上呢。
「小離,你沒事吧?」
李嫂體貼地遞給她一張手絹。安小離感激地一笑,接過手絹,一個人生活在這裡,難免會很悶,索性有一群很愛聚在一起聊天的媽媽們,有時候,安靜地坐在那裡聽她們說各種各樣的時候,莫名其妙,就笑了,就哭了,一整天,就過去了。
「李嫂,我困了,先回去了。」
李嫂點了點頭,心疼地看著她臉上明顯滑落的淚水。
「小離,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有什麼事情要看開一點,不然對寶寶發育不好。」
安小離一怔,沒想到李嫂會看出自己懷孕了,是啊,她那樣嚴重的嘔吐,也許現在,誰都能看得出來吧。
寶寶,生下了你之後,媽媽,又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