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湖水裡傳來淑妃犀利的呼救聲,身體時上時下,如同深海浮萍,上下起伏,湖水濺了一臉,髮絲散亂,魯昭神經一緊,正要搜尋剛才立在這裡的宮女,卻發現已經不見了蹤跡,暗歎不好,上了淑妃的當,頓時雙眉緊鎖。
淑妃柔弱的聲音漸漸地有氣無力起來,身體周圍的湖水被一片殷紅覆蓋:「救命……救……」還未說完最後一個字,身體緩緩地下沉,沒過了嘴巴,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只露出一隻纖白的手。
又是一聲「撲通」落水的聲音,魯昭也跳進了水裡,在水中一陣摸索,抓住淑妃的手,向上拖行,應聲趕來的禁軍愣愣的看著水裡的兩個人,魯昭狼狽的狠狠地瞪了純藍一眼,純藍別過頭,讓人把淑妃和魯昭從水裡救上來。
此刻淑妃已經奄奄一息,裙角下緩緩流出血紅的血液,淑妃捂著自己的肚子,沉沉的喊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我的孩……」手指卻指向純藍,露出憎恨的目光,話未說完,暈厥了過去,剩下一群衛軍手忙腳亂的不知所措。
一群男人,根本不懂得這個要死要活的女人到底想要幹嘛!
「發生了什麼事情?」剛剛成為後宮禁軍統領的冷秦逸一身藍色盔甲隨後趕到,禁軍看到統領的到來,趕緊讓出一條路。
魯昭抬起頭,發間還落著湖水,一臉急切的看著冷秦逸:「不好了,淑妃娘娘早產,你去找宮裡的御醫,馬上去淑妃的住處接生皇子。」
「好,你們幾個把淑妃娘娘送回宮裡,你們兩個去找尋宮裡最好的太醫。」冷秦逸厲聲吩咐,大將風度完全表現出來,後又看向魯昭,「末將去通知皇上,末將告退!」
幾個禁軍把找來擔架把淑妃抬走,淑妃躺著的地方,留下一地的血漬,純藍看著禁軍離開,也盡快走了幾步,想要追想去,一隻手把純藍擋住,凜冽的氣息震得純藍脊背冒冷汗。
「剛才的事情你看的最清楚,管好你的嘴,否則,自求保命!」魯昭冷聲一頓,透過純藍看向遠處,「不要告訴本宮,在淑妃落水的時候,你是隔岸觀火!」
蘭陵閣自打淑妃被抬回來,就已經陷入了手忙腳亂的境地,周邊已經被禁軍層層的包圍,一把白鬍子的老太醫背著藥箱匆匆趕來,來不及對夜闌行禮,就開始取出銀針,準備施救,路上已經聽說了事情的大概,具體對施診的方法,也已經是胸有成竹,瞭然於胸。
「太醫,淑妃娘娘現在如何?」太醫從內室剛剛邁出一隻腳,純藍就抓住了太醫的胳膊,急切的問道,哭腔都跑了出來。
年邁的太醫被她這麼一抓,身體晃了一晃,幾乎一個趔趄,皺著眉巧妙地避開激動地純藍的拉扯動作,拂袖跪在面若冰霜的夜闌面前,正顏一拜:「啟奏皇上,淑妃娘娘腹中的孩子胎位不正,且失血過多,又經過度驚嚇,身體孱弱,若是不得法,恐怕會危及生命,請皇上早作抉擇,保娘娘還是保皇嗣?」
夜闌錯愕,幽篁的紗帳隨風揚起,淑妃的呼救聲越來越弱,朦朧間,淑妃青絲散亂,躺在床榻上,指尖狠狠地扣動床板,指甲被白色覆蓋,鮮血染紅了半張床單,如同盛開的梅花,妖艷迷人,垂死前的掙扎,顯得蒼白無力。
「保孩子。」夜闌一言定聲,他需要這個孩子來鞏固皇位,而女人,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夜闌突然也迷茫了,是在幾時,可以心腸如鐵,如此輕易的選擇放棄別人的生命。
純藍在一側鬆了口氣,幽幽的目光看向內室的淑妃,不明的深意。
深夜,天色深藍黑暗,烏雲遮天,遮蔽了月光,蘭陵閣傳來一聲嘶力竭的呼喊聲,驚起一片飛鳥,其他宮裡的宮人熟視無睹的關上宮門,熄燈休息,只有賢怡宮的主人伴著一縷微弱的燭光,低低的歎了口氣,拿著一個竹籤挑著蠟燭,暗暗地出神。
「娘娘,天色已晚,該歇息了。」已經變得機靈的燕兒把床鋪鋪好,走到賢妃跟前,柔聲說道。
「你聽到剛才的聲音了麼?」賢妃不答反問,目光始終在燭光上流走,心裡陰沉到了極點,今天白天在煙波亭的事情她已經聽說,千想萬想,她沒有算到,淑妃竟然敢拿自己的孩子來作為籌碼,用自己的命來賭,這樣的女人,即使不算是強大的競爭對手,也是一個狠角色,如果說,半年前得寵是皇上在利用她,那半年後,這個女人在不遺餘力的利用身邊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
對於這個柔弱嬌媚的女人,後宮之中,難有的敵手,她開始有了幾分欽佩和……防範……
「哇……」一聲孩提的哭聲,充溢在後宮的每一寸安靜的角落,伴著這聲哭啼,本已熄滅的燈燭又在各個宮殿亮起。
「娘娘,是孩子的哭聲……」燕兒回答。
賢妃斂眉,收起情緒,如浸入千年的冰譚,冰冷。
「臣妾恭喜皇上喜得皇子,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蘭陵閣內,暖意融融,鶯歌燕舞,蝶衣玉簪,蘭陵閣宮前掛著的兩個火紅的燈籠,如竄起的煙火,囂張燦爛。
「愛妃們實在是辛苦了,天寒霧重,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夜闌凝神屏氣的說道,緩緩地呷了口茶,腰間的鈴鐺鈴鈴作響。
有妃嬪掩目輕笑,不著聲色,這皇帝怎麼還似一個九歲孩童,要拿鈴鐺做玩具。
賢妃臉色更沉,不似好顏,死人能讓他記這麼久,也是一種挑戰,哪個男人會記她那麼久,會想她那麼久。
「皇上,淑妃妹妹生皇兒很辛苦,不知臣妾姐妹可否與淑妃妹妹見一面再走?」如妃走向前,對著夜闌說道,夜闌冷眸,豎眉。
各位妃嬪一起附和。
那個女人是否還活著?若是死了,那那個孩子的養母,將成為後位的最佳人選,即使是再不受寵,也都存在一絲僥倖,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鯉魚躍龍門,麻雀變鳳凰,亦是恩寵無限啊!
夜闌看向藏在諸位妃嬪中一身淺紫的竹妃,「竹妃,你去。」夜闌緩緩地說道,「至少,讓她們安心。」無情的眼神佈滿隱晦的情感,讀不懂他此刻的心思。
濃妝淡抹的竹妃碎步走向室內,身後各種目光如同一串串光束,擊落在竹妃單薄的背影上,無限的猜忌,竹妃單手挑起青紗帳,清冷的眉目摻雜著痛惜,床榻上的人已經是氣若游絲,只有吐氣的力氣,卻沒有了吸氣的力氣,眉間的硃砂艷紅似血。
「淑妃娘娘在休息,各位娘娘還是不要打擾的好。」竹妃嘴角勉強勾起淺笑,這般對等待的諸位妃嬪說道。
「諸位愛妃先回了吧,待到淑妃身體好轉再來探視,一個月之內,各位還是不要來蘭陵閣打擾了。」竹妃看著夜闌的鎮定自若,明黃的衣衫灼傷了她的眼睛。
一個月,可以讓淑妃回魂麼?
待到夜深人靜,一輪明月懸空而動,月色皎潔,萬籟此都寂,一切歸於平靜,竹幽殿的風鈴響起,室內傳來幽幽的交談聲。
「皇上,淑妃的事情,您可以隱藏多久?」竹妃屏退了左右,整個竹幽殿幽幽的蘭花香氣纏繞鼻端,紗簾內部,一個小小的嬰兒裹著大紅的被褥恬淡的入睡。
「朕說過,一個月。」夜闌不疾不徐的回答,「一個月足夠。」呷了口香茗,「竹妃的茶藝越來越精湛了,曾經以茶藝主寵後宮的賢妃都比不得。」淺淺的笑意掛在臉畔,似笑非笑。
「皇上謬讚,皇上都說是曾經了,臣妾終有一日也會變成曾經,那時皇上也會對新人說這番話吧,那時臣妾的感想應該與賢妃相似了。」竹妃漫不經心的作答,眼角閃過一絲緊張,夜闌從未在深夜留宿竹幽殿,而今晚貿然來到竹幽殿,確實讓她害怕的緊張。
「竹妃,你在怕什麼?」夜闌反握住茶具,不鹹不淡的問,饒有興趣的挑起眉角,心生好笑,這個孤傲冷艷的丫頭,到底也有怕的時候。
竹妃斂起笑容,跪倒在地上,正正一拜,正顏說道:「臣妾斗膽直言,皇上恕罪,即使皇上不說,大家也都猜測淑妃誕下皇子,已是皇后的最佳人選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但是,淑妃身體已是油燈枯竭,且不說她能否登上後位,她的命都是半踏入鬼門關,臣妾略懂醫術,也看得出即使淑妃能活著,那也是時日無多,後宮向來是非多,無論地位尊卑,人命賤如螻蟻,小皇子新生,身體又不好,淑妃恐怕那個怕無法照顧,還請皇上三思小皇子的歸處,至少,不要讓無辜的孩子受到傷害。」
夜闌無意的瞥過紗簾內熟睡的嬰兒。
月光灑在他臉上,僵硬的線條下陰沉不定的容顏,琢磨不透的心思縝密。
「你想把淑妃的孩子收到自己宮中?」夜闌平靜的容顏下波瀾起伏,神情更加陰沉。
這孩子的母親將是北寒的皇后,縱然你聰慧嫻熟,縱然你深得君心,但是,你忍心奪取你姐妹的位置,若是你得到了,你可是坐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