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來到了,夜溯風將茶餐廳的大廳用屏風隔成小間,生意更旺:年關是走親串友的日子,現在的人哪有許多功夫自己做?連過年的席位都訂出去了。
對街的茶書吧則門可羅雀。陳明吉過年得回家,外兼尋找「偉大導師」,忙到連電話都沒一個。司徒凱則是社會關係多,逢年關要團拜,總要三更半夜才回,怕勺帡悶,便接了點畫裝飾畫的活給他幹。
夜溯風的茶餐廳向來由勺帡畫年畫,一看這情形,半開玩笑說不湊熱鬧,改用燈飾盆景裝點店面,私下吩咐勺帡潛心修煉,把活分給朋友干,
於是在這段別人忙碌的日子,勺帡空前安寧,埋頭修煉,累了才下樓泡壺茶。
這天他正在健身房習練,忽然紅燈閃,從監視屏中一瞧,竟然是喬芳的表妹駕到。
大過年,小姑娘身穿火紅羽絨衫,外套淡金色風雪衣,由於剛從暖氣開得很足的小車裡下來,挑染的短髮掛著遇冷氣凝結的水珠,像掛著細密的珍珠。大大的星眸清澈如水,加上那張稚氣的笑臉,有幾分似吉祥娃娃。其實這女孩說不上漂亮,就是那股氣質硬是非同小可,把昏暗的店堂裡都「照亮」了。
看到勺帡出現在樓梯上,小姑娘一疊聲道:「怎麼連暖氣都不開?帡哥,成本控制不是這種搞法!瞧瞧,一個客人都沒有!快別這麼孤寒,好不容易有一個客人上門來,趕緊開暖氣招待!」
勺帡失笑:「來了,請上座!想喝點什麼茶?你父母呢?去停車了?」
小姑娘癟了癟嘴,語帶嘲諷:「他們參加我姑父的婚禮去了,我來探表姐。給我來壺玫瑰花茶,我表姐去哪了?」
此時距喬母去世還不足半個月,勺帡萬沒料到喬父這麼快就迎新人進門!更沒想兄嫂不參加妹妹的葬禮,卻參加妹夫的婚禮!
快手快腳泡好茶,他在小姑娘對面坐下,字斟句酌道:「阿芳去了南方打工,阿凱送她走的,可她沒說是去哪個城市,誰都沒告訴。她的手機也停了,下學期是實習,恐怕要到發畢業證時她才會回來。」
小姑娘慢慢將杯中茶飲盡,忽地展顏一笑:「我會找到她。表姐太糊塗,我姑姑肯定是給那女人氣死的,她怎麼就這樣一走了之?」
勺帡心情壓抑,喬母突發腦溢血,只怕是喬父提出離婚導致的,一個要面子的老師,哪受得了?但,現今家庭破碎的事太多,喬芳又能怎樣?想了想,叉開話道:「你前陣去了歐洲旅行?」
小姑娘搖頭:「在學校,我一直在學校。我住校,入校手機一律收繳,我姑過世我一點都不知道!知道我們學校在哪兒?距殯儀館只有三站路。我爸媽切意瞞著我,大概怕我對那個狐狸精做出什麼事吧。」
勺帡勸道:「長輩的事我們很難弄明白,事涉感情更不好說。我們只能過好自己的生活。我想你表姐應該是不便對父親所愛的人做什麼,乾脆眼不見為淨。」
小姑娘提壺自酌茶,眉頭隱隱跳動:「也許吧。可他們那點事有什麼弄不明白?一個好色,一個貪圖舒服生活。我姑姑不會白死,我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發傻,那對狗男女自會有報應!哼,落得看他們遭現世報!」
她的聲音很平淡,眼睛裡卻有一股可怕的凶勁。
想到小姑娘的身手,勺帡大感擔心,繼續勸道:「你說的對,會有現世報,我不相信老夫少妻真的會幸福。他們的生活是自己選擇的,苦果自己嘗。重要的是你表姐,她從沒出過遠門,我們都很為她擔心,你要是打聽到她在哪,告訴一聲。」
小姑娘笑起來:「操心你自己吧,我表姐不在,看你這兒的生意多淡。哎,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表姐?」
女孩子成熟早,這個勺帡知道,可這種談話實在令他彆扭,強笑道:「別開玩笑,她跟阿凱倒像有過一段,我只是你表姐的朋友,她幫了我們許多忙。茶書吧是做大學生的生意,如今放假了自然沒客,你沒見這裡改畫室了?」
小姑娘便起身看他的畫,評價曰:「不錯,但畫這些裝飾畫不會有前途,應該創作自己的作品開個人畫展。」
勺帡笑道:「我不過畫了玩玩。」
小姑娘戳了下他的額頭:「別告訴你沒雄心!是背後缺有錢女人支持吧?你看我怎樣?送上門的機會哦,要懂得把握。」
勺帡嚇一跳,唇角無規律地抽搐:「我可不敢擔當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畫畫真的只是我的業餘愛好,調劑一下生活罷了,我都沒正式學過,瞎畫的。」
小姑娘給他勵志:「瞧你說的,齊白石是哪所藝術學院畢業的?藝術靠天分,不要輕易洩氣,失敗是成功他老媽,好好努力,創造失敗他爸,結合出……」
正此時茶書吧的門被人推開,進來的是一位穿罩頭白色羽絨衣、圍巾遮臉、一手縮兜裡的客人。
外面正下大雪,客人這付模樣很平常,勺帡卻感到胸口似受重擊,想也沒想,撲倒小姑娘且帶向邊上的電腦桌後。
「咯」一聲輕響,畫架上的畫「崩」地炸開,如果小姑娘還站原來位置,這一槍打中胸~部,雖然未必正中心臟,但開花子彈入身,定死不活!
小姑娘不愧是黑段選手,人栽地板上,腳勾起一隻椅子飛向殺手!
「叮」、「崩」,薄鋼質的椅子也給射穿炸出一個陰森森的大洞!
勺帡從不曾像現在這樣感到生命危在旦夕——兩人是靠電腦桌為屏障,但水曲柳做的電腦桌肯定抗不住開花子彈!
小姑娘顯然意識到這點,猛然躍起將一台電腦擊向殺手,自己也整個暴露在槍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