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巫瓏往旁邊張望了幾眼。
開始還迷迷糊糊,可再看一眼,忽然間張大了雙眼,她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個把自己推開的少女,小小的拳頭,猛地攥得緊緊——
「老大,拜託你看看清楚,你剛才差點把我推下去了耶!」
這張琴,擺在這麼靠邊的位置。
這裡的地面,這麼滑。
如果不是她心理素質高——
不用掉下去了,直接嚇出心臟病了!
這是三樓的高度。
掉下去,掛了也就掛了。
萬一運氣差,沒掛掉,肯定半身不遂!
小妮子瞪著亮晶晶的圓眸,義憤填膺地瞪著推開自己的女孩。
後者理直氣壯道:「你不該亂碰善音姑娘的琴!」
推人還這麼囂張?想來原本就準備拍錦衣少女善音的馬屁,所以這會兒說話,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如果是別的事,以巫瓏的性格,得過且過就算了。
可人命關天,巫瓏最見不得有人拿性命開玩笑。
她心頭的火氣,刷地一下爆發了。
小丫頭猛地站起,一把擰起了女孩的衣襟,大聲嚷嚷起來:「這琴到底有多金貴,難道比性命還重要嗎?你知不知道,如果剛才坐在這裡的是其他的人,人家沒坐穩,你這樣重重推一下,摔下去會發生什麼事嗎?」
那是會摔死人的!
誰的命,能拿來這樣開玩笑啊?
女孩輕蔑地拍開巫瓏的小肥爪,不屑吐了一句:「摔了也是活該。」
「崩——」
小丫頭腦海一根弦,狠狠地崩裂了。
她整個人都驚了,實在沒有想到——
這麼一個長得漂漂亮亮的美人兒,心腸竟這麼狠毒。
什麼叫「摔了也是活該」?
這個女孩,為了拍善音的馬屁,完全不管被她推下去的人,摔到檯子下面,會不會受傷。
旁邊一溜兒明麗動人的少女,從琴聲的震撼中恢復過來,一個個目光複雜地看著巫瓏,那一道道目光中,有羨慕,有輕蔑,有幸災樂禍……各種各樣的感情,交錯在一起,唯獨沒人覺得推人的少女錯了。
她們生來就是作為大戶人家的侍妾來培養。
由最好的樂師教她們音律,由最出色的舞孃教她們跳舞……
因為沒有很好的家世背景,所以她們勤勉努力——論起詩詞歌賦,她們甚至比大戶人家的小姐,更加精通熟練。
正是因為這樣說上不上,說下不下的身份。
這讓她們和名門小姐們不同,和一般婢子們也不同。
她們比婢子們的身份高,比小姐們身份低。
她們對比自己身份高的小姐,艷羨吹捧,把她們的一切,模仿著小姐們的一言一行,把這些身份尊貴的小姐,當做自己的目標。
就像……
女孩拍錦衣少女善音的馬屁……
而對待比自己身份低的婢子,她們向來是輕慢無視,把這些人的生命當成草芥,不看在眼底。
就像……
她看見巫瓏一身便裝,便以為巫瓏身份低微,於是對巫瓏鄙夷輕視,渾不拿巫瓏的性命當一回事兒。
「你叫什麼名字?」
就在巫瓏滿腔的火氣,即將爆發的時候,錦衣少女善音走了過來,善音不看任何人,一雙烏靈靈的清眸,只看著巫瓏一人。
不得不說,善音身上的確有一種氣勢。
當她看著你,對你說話時,你會忘記所有的事情,只記得她的聲音,清澈冷靜,宛如一陣風從寒冰上吹去,帶著淡漠與清冷,讓人一下就把注意力全部投放在她的身上。
如今,小巫瓏也一樣。
小丫頭一抬眼,就看見那個和自己一般高的錦衣少女,從容地走到自己身邊。
她想起剛才那些女孩說,自己動了善音姑娘的琴。
這個……
應該就說她們說的善音姑娘吧。
她當時只覺得這張琴很古雅,好久沒彈琴了,一時技癢,忍不住摸著就彈起來。
如今,物主兒來了。
小丫頭忽然緊張起來。
咳。
她有些尷尬地撓撓頭,心裡模擬了一百種可能——
萬一,萬一這個善音姑娘生氣,自己應該怎麼辦?
從檯子上跳下去?
呃,算了,同樣會被摔成個半身不遂,那還不如剛才直接被那個女孩推下去來得痛快!
要不……
巫瓏唬著小臉,正想著,身子又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善音姑娘在和你說話,你沒聽見嗎?」
「安兒,退下!」
善音看也不看那個推人的少女,兀自看著巫瓏,又問了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巫瓏!」
小丫頭被她目光盯著,下意識舉手,中氣十足喊出自己的名字。
一喊出來,少女們「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巫瓏一下鬧了一張大紅臉。
咳,高一軍訓的時候,指導員每次問名字,都讓大家大聲喊,聲音喊小了,就要被罰做蛙跳。
她現在聽見善音一問,下意識大聲答出自己的名字。
好吧,這個名字是比較烏龍。
可,也不至於笑得那麼暢快吧……
小丫頭有些鬱悶耷拉著肩。
少女善音嘴角微不可察地浮上一抹笑意,「巫瓏麼?很好,你的琴,是誰教的?」
噯,難道不是應該開始追究她亂動這張琴的過錯嗎?
怎麼忽然問起來自己的琴,是誰教的?
小丫頭張大眼眸,有些意外地看著善音。
善音好像看破她到底在想什麼,莞爾一笑,和善道:「我不生你的氣。不讓她們動我的琴,只是因為這一個個,心思污濁,都不是懂琴的人。我的琴,只有真正懂琴的人才能碰。否則,我寧願焚了它。」
她說話時,睥睨一切。
她說,「這一個個,心思污濁,都不是懂琴的人」。
這些話,就在這些個少女面前——
說得張揚而不留情面。
可在場這麼多女孩,比善音高挑、比善音美貌、比善音出色的,比比皆是,可一個個面色青白交替,暗地裡咬碎一口銀牙,也不敢站出來,反駁善音的話。
善音說得果然不錯。
這一個個,心思污濁,欺軟怕硬,從不是坦蕩磊落的主兒。
這樣的人,又能有什麼作為呢?
小巫瓏囧著一張小臉,有些尷尬地乾咳兩聲,試圖拉開話題——
「呃,我是來找何碧的……」
不是來研究這些琴啊,還有什麼知音啊之類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