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小孩子都知道屋裡面沒有人,你還那麼用力敲,是想把門敲壞嗎?」一個熟悉而又有見成熟了的男音從夏允晗的身後傳來,夏允洛的語氣還是那般冷傲,只是對她,他總是帶著幾分遷就與寵愛。
「哥……」夏允晗本能地輕呼出口,聲音小得也只有她和寶寶能夠聽見,女子的身體瞬間僵硬在那裡,那樣熟悉的聲音,讓她的握成拳的手石化在了門上。
「舅舅……」聽見母親口裡的稱呼,夏婷瀟猛地轉過小腦袋,高興地叫道。
「嗯,你……叫什麼名字啊?」看著眼前可愛的小女孩,夏允洛微微一愣,接著點頭應答道,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柔聲問道。
「我叫夏婷瀟,夏天的夏,娉婷的婷,瀟瀟灑灑的瀟。」夏婷瀟趴在母親的肩頭,很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給舅舅說著自己的名字。
「呵呵,名字和人一樣,很乾淨,很好聽!」夏允洛聽過後,上前一步,笑著誇讚道。
「謝謝舅舅!」或許是因為剛剛夏允晗說的話,或許是還比較陌生,夏婷瀟禮貌性地稚聲說道。
「呵,這孩子真乖巧,很像小時候的你。」男子站在夏允晗的身後,語重心長地說道,話語中已經沒有過多的責怪,但卻有著一種讓人心疼的滄桑之感。
女子的身子猛然一顫,若不是剛剛那一個你,她真的以為哥哥只是在自言自語,是啊!小時候的自己就和現在的婷瀟一樣,很乖巧,很討人喜愛。
可是後來呢,後來自己不聽哥哥的話,一個人跑到海邊撿貝殼去賣錢,結果被海浪捲走,遇到了他,再後來,自己又不聽哥哥的話,去參加了小邪兒的生日宴會,結果呢,遭遇了那一夜的強暴,再後來的後來,就是自己做出了讓哥哥徹底傷心絕望的事情,帶著肚裡的寶寶一同消失在哥哥的世界裡面,並把沒有父親的寶寶生了下來,撫養到這麼大才鼓起勇氣回來。
回想曾經,哥哥為了不讓自己被孤兒院帶走,被人欺負,拚命賺錢,養活自己,回想曾經,哥哥為了能買上一處屬於他們兄妹倆的天地,連續幾個星期都不能回家一趟,回想曾經,哥哥給自己太多的寵愛關懷,彌補了自己生命中父母缺失的那重要一筆,可是父母的去世,沒有了愛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還有哥哥,痛的也不止她一個人,似乎直到如今,她才突然明白其實哥哥也是一個沒有了父母的孩子而已,哥哥不是神,他給了自己太多,卻把所有的悲傷和痛苦都一個人扛了起來……
女子的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落著,所有的堅強都化為烏有,是啊,她太自私了,當哥哥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一個人時,她卻將他的希望一同帶走了,現在,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後,可她卻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轉過身去與他相對……
「你是打算一直抱著孩子站在門口?還是故意擋著我的路,不讓我回家呢?」見夏允晗一直站在那裡抽泣著,夏允洛的心更加柔軟了下來。
「哥,對不起,是我錯了!」她再也忍受不住哥哥對自己的寬容與愛護,終於轉過身來,哭著說道,淚水沾濕了她的臉,也沾濕了她的衣服,四年的時間,眼前的男子竟然蒼老了不止四歲,看著讓人莫名的心疼。
「媽咪,你怎麼還在哭啊,不要哭了,舅舅這不是回來了嘛!」懷裡的夏婷瀟小心地擦拭著媽咪臉上的淚水,乖巧地說道。
「先進去吧,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了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呢!」男子遲疑了片刻,從褲兜裡拿出鑰匙,走上前去,插入鑰匙孔中,背對著女子說道。
「哥……」看著男子為自己和寶寶打開的門,夏允晗愣在門外, 一時間竟然反應遲鈍起來。
「快進了來啊,我可不想一直站在這!」夏允洛語氣生冷地催促道,可話語中卻有著明顯地關心。
「嗯!」夏允晗擦了擦臉上的淚,抱著寶寶有些激動地走了進來,從離開這裡開始,她便沒有想過還能有一天可以回來,更沒有想過這裡的一切竟然還都和自己在時一樣,沒有一絲的改變。
「去洗洗臉吧!這個樣子很醜!」夏允晗進來後,男子將門關上,瞟了眼女子滿是淚痕的臉,不算溫柔地說道。
「瀟兒,你和舅舅玩,媽咪先去洗臉!」夏允晗放下懷裡的小丫頭,向洗手間走去。
「瀟兒,到舅舅這來,告訴舅舅你多大了?」看著小傢伙可愛的樣子,夏允洛心情大好地坐在沙發上,朝著夏婷瀟招手道。
「小瀟兒快滿四週歲了,舅舅!」夏婷瀟彎起好看的眼睛,乖巧地走到沙發邊,聲音甜軟地回答道。
「都這麼大了,上幼稚園了吧?」男子伸出手,把小傢伙抱到沙發上,聲音溫柔地問道。
「嗯,可是瀟兒好想上小學,媽咪說五週歲就可以送我去小學了!」不到四歲的夏婷瀟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認真地回答道。
「呵呵,瀟兒真是個乖巧的好孩子!」夏允洛不自主地摸著小傢伙的腦袋,誇讚道。
「舅舅,媽咪說,因為她不聽話,所以你生氣了,不要生媽咪氣了,好嗎?瀟兒會很乖的。」夏婷瀟一臉稚氣地說道,一雙充滿渴望的眼充滿童真的望著眼前男子的眼。
「舅舅……」男子的話語哽塞住,他真的很想騙她說他不生氣了,可是他做不到,他想要拒絕,卻又捨不得傷害她幼小的童心。
發生了那麼大的事,都不和自己商量一下,便離開了,自己又怎麼可以不生氣,她知不知道,當自己回到家,發現唯一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妹妹不見了時,他有多麼著急,她知不知道,那天如果不是自己及時找到了她們,就憑莫小邪那幾下拳腳,根本就應付不了那幾個混混的圍攻,她知不知道,若不是自己有著不能說的苦衷,他一定會把她帶回自己的身邊。
是的,她不知道,就算知道又能怎麼樣,她畢竟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最親近的人了……
「哥……」正在男子為難之際,夏允晗從洗手間內走了出來,看著兩個人奇怪的舉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媽咪,舅舅剛剛有誇瀟兒乖呢!」夏婷瀟抬起清澈的眸子,看著夏允晗,笑得單純而美好。
「呵呵,那瀟兒以後要更加乖巧聽話嘍。」夏允晗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笑著說道。
「瀟兒,那個是你媽咪的房間,你自己先去玩,舅舅還有話和你媽咪說,好嗎?」夏允洛瞟了一眼眼眸還有些紅腫的妹妹,對夏婷瀟柔聲說道。
「恩恩,我要去看看媽咪的房間。」小傢伙很聽話地從沙發上跳了下來,朝著舅舅剛剛指的房間小跑去。
「哥……」
「坐下吧!」男子口氣沉穩地打斷夏允晗的話。
「這幾年過得還好嗎?」夏允洛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隨意問道,其實不需要問,他也知道,這四年來,他從來都沒有斷過對她的關懷。
「嗯,寶寶很乖,工作也很順利,可是我一直都很想哥哥……」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淚水,說著就要流了下來,可她還是堅強地讓自己不要再哭了,而實際上自從那一次之後,她確實也很久沒有哭過了,因為她告訴自己要堅強起來,淚水解決不了什麼,它只會讓人變得更加脆弱。
「想我?為什麼不回來看我?」男子深深吸了口氣,還有些賭氣地反問道。
「因為,因為……」夏允晗哽咽住,咬著唇,對上哥哥深邃而滄桑了的眸,不知要去怎樣解釋,而實際上,她也確實沒有一個很好的借口去解釋什麼。
「因為你怕我讓你把孩子打掉,所以你偷偷跑掉,因為你怕我怪你把孩子生了下來,所以你不敢回來,因為你不敢面對內心的自責,也怕我不肯原諒,所以你遲遲不願回來面對。」直視著女子驚異了的眸子,夏允洛說的那般自然,沒有責備,沒有關懷,淡漠的口氣好像在講述著一件與自己好不相干的事情。
夏允晗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心在疼痛中顫抖著,原來她不知道哥哥除了會給自己無盡的寵愛,竟還是那般瞭解自己。
「可是允晗,你知道嗎?哥哥真的很生氣,我不是氣你一時糊塗犯了錯,懷上了孩子,而是氣你太不相信哥哥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不和哥哥商量,一個人去承擔所有,你這樣真的讓哥哥很傷心!」男子十分坦然地看著快要哭了出來的妹妹,嘴角帶著一抹自嘲的苦笑說道。
「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嗎?現在我已經回來了,我再也不走了……」夏允晗像個受了傷的孩子,終於還是哭了出來,自責地重複道。
「算了,都過去了,回來了就好,允晗,記住這永遠是你的家。」男子說著把褲兜裡的鑰匙拿了出來,走到夏允晗的身邊,把鑰匙放在了她的手中。
「哥,我錯了……」看著哥哥手心上的硬繭,夏允晗的心劇烈地疼痛著,一下子撲進那個熟悉的懷抱,需找屬於當年的溫暖。
「乖,不要哭了,一切都過去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男子溫柔地撫摸著女子的頭,忍著眼底的濕潤,就像小的時候一樣,一遍遍地哄著……
不知哄了多久,夏允晗終於停止了哭泣,直起身子,擦乾眼角的淚,對著眼前那張熟悉溫暖的面孔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
「哥,我回來了!」回憶著兒時的味道,女子乖巧地笑道。
「嗯,坐下吧,哥還有些話想要問你。」夏允洛拉著妹妹的手,坐回到沙發上。
「我先去看一下瀟兒,怎麼這麼久了都沒有聲音!」夏允晗細心地看著臥室虛掩著的門,有點擔心地說道。
「嗯。」男子點了點頭,應道。
「瀟兒,你在幹什麼……」夏允晗打開門,話還沒說完,便發現小傢伙竟趴在床上,睡了過去,或許是孩子還小,最近一直很嗜睡。
看著睡相香甜的女兒,夏允晗帶著無意的笑,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把小傢伙抱了起來,重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平放在床上,然後蓋好毯子,才又含著笑走出了房間。
「哥……」夏允晗剛一出房間,便看見了同樣含著暖暖的笑意,站在門外的夏允洛,看來他剛剛就一直站在那裡,只是自己沒有注意到。
「噓……」男子做了禁聲的動作,上前一步,輕聲地將門關上。
「呵呵,沒關係,小孩子睡覺很沉的。」看著哥哥比自己還緊張的樣子,夏允晗笑著說道。
「去我房間吧,我有些事情想問你。」男子轉過身,走在前面說道。
「嗯。」夏允晗隱約已經猜到是什麼事情了,老實地跟著哥哥進了房間。
「哥,你是不是想問我,孩子到底是誰的啊。」夏允晗坐在床邊,看著椅子上的夏允洛,搶先開口問道。
「我想我應該知道吧,我也是孩子的舅舅啊。」夏允洛很直白地回答道。
「好吧,我說,可是,我希望哥哥可以尊重我的意見,就算知道了孩子的父親是誰,也不要再去追究些什麼,因為都不重要了。」夏允晗沉思片刻後,抬起眸子很認真地說道。
「不追究?一個男人讓我妹妹為婚生子,又不負責,我怎麼能不追究。」夏允洛的口氣顯然有些震怒。
「哥,你不明白,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孩子了。」夏允洛緊張地強調道,她瞭解哥哥的脾氣,可是她真的不想再把這件事弄大了,她也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牽扯。
「你說什麼,他不知道?」夏允洛有些不大相信地反問道,他不信自己的妹妹竟然可以如此糊塗,竟然隨便和個男人,就有了孩子。
「是的,我沒有告訴過他我有孩子了,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個意外。」回想起那一夜的事情,夏允晗的眼角眉梢都不自主地流落說不出的悲傷。
「意外?允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到底是誰?」夏允洛神情非常激動地問道。
「哥,你還記得嗎?我小時候掉進海裡,被個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救了。」夏允晗做了個深呼吸,平復了一下心情,抬起頭直視哥哥盛怒的眼,沒有半點玩笑地回憶道。
「記得,可是這和那件事有什麼關……你是說?」夏允洛激動地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著妹妹,不可思議地問道。
「是的,就是那個男孩,你知道他是誰嗎?」看著哥哥暴怒的樣子,夏允晗卻出奇地鎮定,口氣淡然而平靜。
「莫-冽-寒」夏允洛幾乎是在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語氣裡飽含著莫名的恨意。
「哥,你怎麼知道?」夏允晗從容的神色一下子驚慌起來,迷惑不解地問道。
「怎麼會是他,怎麼可以是他?」夏允洛好似沒有聽見妹妹的問話,神智迷亂地重複著同樣的話。
「哥,你不要這樣,你先聽我說,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看著哥哥這副神情渙散的樣子,夏允晗害怕地拉過哥哥,講起那一夜所發生的事情,儘管她很不想回憶那晚的一切,可是她卻不得不再提起,只是為了不讓哥哥再惹出什麼事端,她並沒有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只是說莫洌寒酒後亂性,傷害了自己。
「混蛋,畜生……」聽完妹妹的講述,夏允洛痛恨地罵道。
「哥,你不要這樣,這只是一個意外,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不要再追究了,況且他並不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我現在過得很好,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你不要再生氣了,瀟兒那個乖巧可愛,我真的很滿足了。」夏允晗內疚地望著哥哥氣得青筋暴起的臉,內疚地勸說道。
「就算他不知道,他也別想逃避責任!他莫家和我們夏家勢不兩立!」夏允洛震怒地握緊雙手,狠狠地說道。
「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夏允晗擰著眉頭,認真地問道,憑她對哥哥的瞭解,她知道哥哥一定是有事情沒有瞞著自己,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從小到大,哥哥對莫氏集團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厭恨。
「我……沒有事,允晗,你現在過得快樂嗎?」夏允洛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反問道。他真的不想讓他唯一的妹妹有任何的不開心,多少的仇恨,多少的痛苦,他都要一個人承擔,他不想那些過往沾染了她乾淨的世界。
「嗯,寶寶乖巧懂事,又能和哥哥重聚,還有個處處為了著想的好朋友,我怎麼能不快樂呢?」夏允晗帶著幾分疑惑,幾分幸福誠懇地回答道。
「允晗,只要你快樂就好,放心吧,哥,不會追究的!」男子捋了捋夏允晗額前凌亂了的發,努力地讓自己笑著,寵溺地說道,眼底深處卻有著一抹熊熊燃燒的怒火。
「嗯,哥,你真好!」夏允晗幸福地回答道,心莫名地疑惑著,她知道哥哥一定有事情瞞著自己,可她不想再讓哥哥擔心,但她一定會查清楚,哥哥到底為什麼對莫氏有著那麼大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