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冰心中也甚是感動,道:「雲兒從小到大,什麼事都聽中鶴的安排,唯有一件事例外,那便是愛你。生也罷、死也罷、身敗名裂也罷、前途渺茫也罷,他都是一心一意地愛你,不管中鶴如何反對,不管世事如何變幻,他對你的心意,從來都沒有過改變!我本來還不能體會他對你的深情,也如中鶴一般,以為是年少輕狂,一時的迷戀,直到,直到段家莊梅林之變,我們都以為你死了,這才知道……雲兒本來是一個很愛笑的孩子,江湖之中,許多人都說他的笑容象陽光一般燦爛和溫暖,可是那半年,他竟一次都沒有笑過,甚至,我從他的眼睛裡,都已經看不到有什麼生命的光亮……我對他真是心疼之極,可是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幫他,好在,好在你還活著!郡主,自那天在烏江邊我見到你還活著,見到雲兒的面上出現了久違的笑容,見到他眼中又出現了生命的神彩,我便已經做了決定,只要你肯給雲兒幸福,那不管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哪怕是要我用生命來彌補當年中鶴對你母親做下的不可饒恕的罪惡,我嚴冰都絕不會遲疑!」
天狼郡主心中怦然,道:「冰姨!是我害得雲兒至此,你難道便一點兒都不怪我嗎?」
嚴冰搖了搖頭,道:「如果不是你,早在一年多前的段家莊,我便已經失去了我此生唯一的兒子了。郡主,給雲兒第一次生命的人是我,可是給他第二次生命的人,卻是你!」
天狼郡主連連搖頭,眼中有淚流了下來。
嚴冰道:「雲兒曾跟我說過,能跟你在一起,是他此生最大的夢想,你不但替他實現了他的夢想,而且還這樣愛他,我想他既使是真的不治,心裡也一定歡喜得緊。我是他的娘親,只要他歡喜,我便是一樣的歡喜!」
天狼郡主心中感動,情不自禁地伸手與她相握,叫道:「冰姨!」聲音哽塞,餘下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嚴冰輕輕握住她的手,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你是雲兒的妻子,能不能,能不能……」
天狼郡主道:「當然能的!你是雲兒的母親,自然便也是我的母親。媽媽!」她本來是想學宇牧雲的樣子以「娘親」相稱的,可是她是南方人,自幼對母親都是以「媽媽」相稱,此時嚴冰軟語溫柔,她恍然之間便覺得彷彿母親仍在自己身邊一般,想也不想,「媽媽」兩字便是脫口而出。
嚴冰眼中不禁淚光盈盈,道:「乖孩子,乖孩子!箴兒,你既然叫了我一聲『媽媽』,那麼媽媽有一句話,你肯不肯聽?」
天狼郡主道:「媽媽要說什麼?」
嚴冰道:「箴兒,我知道你心裡也如雲兒愛你一般愛他,雲兒若有什麼不測,你心裡也一定難過之極,可是,可是不管你如何難過,心裡,都不應該有什麼自尋短見的念頭。雲兒愛你至深,我想他一定更願意看到你好好地活著,你說是與不是?箴兒,你答應媽媽,不管怎樣,都要好好地保重自己,這不但是為了雲兒,也是為了媽媽!你就讓媽媽以後看到你,便如看到雲兒一般,好不好?」
天狼郡主心中感動,眼中又落下淚來,道:「雲兒不會有事的。司馬師兄說他只有三十六日的性命,可是他卻多活了差不多五個三十六日了,奇跡既然能發生一次,我想,它沒有理由不發生第二次。媽,你放心,雲兒不會有事的!他,他還不知道你其實才是他的生身之母,還沒有叫過你一聲娘親,他怎麼可能就這麼捨我們而去!」
嚴冰心中怦然,道:「他真的還不知道?」
天狼郡主道:「是啊,他還不知道。等他這次醒來,我便跟他說。」
嚴冰默然無聲,過了一陣,忽道:「你不要跟他說。」天狼郡主一愕。
嚴冰道:「箴兒,你答應我,不要跟他說明他身世的真相,就是你,有他在的時候,你也不要再叫我媽媽。」
天狼郡主道:「為什麼?」
嚴冰微微苦笑,道:「我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涉羽宮的劍奴,江湖中地位極低,中鶴又沒有給我什麼名份,而雲兒,如今是江湖中聲名顯赫的少年英雄,別人不知道他的出身倒也罷了,若是知道,我的身份必然會給他蒙羞,到時,若是人人都笑他有一個出身卑微的生身之母,又教他如何抬得起頭來。」
天狼郡主道:「雲兒的性子你難道還不知道嗎?他是不會在乎別人怎麼說的。」
嚴冰道:「他不在乎,可是我卻在乎!」
天狼郡主叫道:「媽!你辛辛苦苦生他養他教他,難道便不想他叫你一聲娘親嗎?」
嚴冰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只要你做了母親你便會知道,只要孩子平安幸福,那便是對做母親的最大的報答,至於他能不能叫她一聲娘親,其實並不重要。」伸手觸摸宇牧雲的面頰,感覺他肌膚已漸漸回暖,喜道:「雲兒的性命怕是撿回來了。我這便通知大夥兒來!」放開宇牧雲的雙足,取了鞋襪給他穿好,從懷中取出一支短哨,放在口中吹響,但聽一聲清亮的哨聲自林中升起,遙遙傳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