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牧雲見這女子濃妝艷抹,媚態十足,動輒間香氣撲鼻,直薰得人喘不過氣來,心中甚是不喜,不禁稍稍揶遠了一些身子,道:「在下與芳駕相識麼?」
那女子笑道:「咱們從小相識,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難道公子如此健忘,真的不記得艷娘了嗎?」
宇牧雲微微一怔,道:「我們從小就認識?」
那女子艷娘道:「是啊,不過算起來,咱們也有五六七八年沒有見面了罷。」
此時張老頭已經先端了酒上來,艷娘打開封印聞了聞,笑道:「這酒還不錯。公子,便讓艷娘陪你喝上一杯吧!」取了酒杯,先替宇牧雲斟了一杯。
宇牧雲道:「我不喝酒。」
艷娘笑道:「艷娘知道公子不喜喝酒,可是也知道公子並不是滴酒不沾。其實有的時候,略略喝上兩杯,對自己也不無好處,公子說是嗎?」
宇牧雲道:「我瞧芳駕只怕是認錯人了。我不記得識得芳駕。」
艷娘微微一笑,道:「公子看來是真的不記得艷娘了。」將自己面前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以手擊桌,忽地輕輕唱道:「萬事都歸一夢了,曾向邯鄣,枕上教知道。百歲年光誰得到,其間憂患知多少。無事且頻開口笑,縱酒狂歌,銷遣閒煩惱。金谷繁花春正好,玉山一任樽前倒。」歌聲婉轉繞樑,清麗無匹,當真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宇牧雲凝神聽她唱曲,隱隱覺得這首曲子自己好像的確是在什麼地方聽過,不禁向艷娘細細打量。
艷娘笑道:「公子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聽過艷娘此曲麼?嗯,我記得當年,公子可是對婢子的歌喉大加讚賞過,說聽了艷娘此曲,永不會忘!」
宇牧雲腦中靈光忽地一閃,伸手一拍,道:「我想起來了,我是在安化王府中聽過的。你是,你是……」端的又驚又喜又疑。
艷娘再不掩飾,離席飄然下拜,道:「屬下鍾艷娘,拜見少宮主!」面上神色一肅,已然換了一副江湖口吻。
宇牧雲道:「你是我涉羽宮弟子,十幾年前你才五六歲時,義父便派你父親帶你到安化王府做內應,前幾年我到安化王府做客,安化王還把你當寶,叫你出來唱歌獻藝的,嘿,我怎麼忘了。」擺了擺手,叫她不必多禮。
鍾艷娘道:「少宮主諸事繁亂,又多年未能與屬下相見,自然是記不得屬下了,可是屬下身為涉羽宮弟子,怎麼可能不記得少宮主。嗯,這半年少宮主絕跡江湖,不知去向,宮主傳令大夥兒四處尋訪,始終不見少宮主的人影,想不到少宮主卻在這裡。不知少宮主的下落可否已經報知了宮主?宮主對少宮主可是掛念得緊哪!」
宇牧雲勉強一笑,道:「我記得那年你便已經是安化王最為得寵的歌姬,平常的人想見你一面都不是那麼容易的,現在怎麼會在這裡出現,難道你已經不再在安化王府中棲身了麼?」
鍾艷娘道:「屬下現在也還在安化王府,王爺對我,也仍還說得過去,但不管安化王如何寵愛屬下,屬下心中所想的,仍只有我們的涉羽宮,仍只有如何效忠於宇宮主和少宮主。即使宮主和少宮主要屬下一刀取了安化王的性命,屬下也絕不遲疑!」
宇牧雲道:「那你突然現身於此,到底為何,難道是義父有什麼事差你去辦麼?你總不會是專為找我而來的吧?」
鍾艷娘道:「不敢有瞞少宮主,屬下到靈州來,實是奉了安化王爺之命。」
宇牧雲一怔,道:「安化王要你到靈州來做什麼?」
鍾艷娘道:「安化王已經起兵謀反,這件事,想必少宮主已經知道了。安化王想招募天下英雄為己用,原來所轄仇鉞楊英,更是在網羅之列。仇鉞已經納首稱臣,楊英卻絕然而去,擁兵據守靈州,要與王爺作對。安化王爺惜才,不願與他開戰,已經派了兩撥人馬來此說降,可是那些人都被楊英殺了。王爺想來想去,突然便想到了屬下,以為屬下此行必然可成,所以便派了屬下來了。」
宇牧雲奇道:「你在安化王府的身份只不過是一個歌姬,安化王怎麼會想到要你來說服楊英投降,而且還相信你此行可成?」
鍾艷娘不禁略顯羞澀之態,道:「少宮主有所不知。兩年前楊英楊副總兵到安化王府中赴宴時,屬下也奉命出來獻藝,楊副總兵見了屬下的面,驚為天人,曾數次向王爺求賜,王爺始終不肯。楊英雖然屢屢碰壁,卻始終不肯放棄,甚至在安化王兵變的前兩個月,他也還又向王爺提過要迎娶屬下。」
宇牧雲恍然大悟,道:「原來安化王派你來,是要你來使美人計的。楊英不肯投降叛逆,也算得是個耿直的漢子,只怕不會中計。嗯,你此行已經稟明了我義父了麼,他怎麼說?」
鍾艷娘道:「屬下曾派人飛馬趕到涉羽宮去問稟此事,但宮主不在宮內。只有冰姨說,要屬下相機行事。屬下也不知此事應該如何相機而行,但身為安化王府中人,王爺有令,卻是不能藉故推托的,只好備了船隻,悄悄渡過河來,想先瞧一瞧這兒的情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