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玉伸手握住一直藏在腰帶裡沒有被他們收走的那柄護身的軟匕,眼望著吳昀對自己毫不設防的背影,本想一刀刺了過去,可是一轉念間,想到他往日對自己的種種憐惜疼愛之處,想到他談到自己母親與爺爺時滿腔的痛恨,心頭湧現的殺機突然間便消散了:如果自己的爺爺和母親真的是為全天下人所痛恨,那她豈又能怪得了吳昀?
此時月色如水,積雪如銀,遠處猜拳行令之聲不絕於耳,仍顯得熱鬧非凡,但在蕭紅玉內心深處,卻是從來沒有過的莫名淒涼:如果吳昀說的是假,她該如何抉擇;如果吳昀說的是真,她又該如何抉擇?一種她此生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兩難境地突然就橫在了她的面前,令她無所適從。
此時,身為新郎的宇牧雲已謝絕了所有人的敬酒,獨自一人回到了新房。
天狼郡主聽到他回來的聲音,想也不想便掀去了蓋頭,搶身迎了上去,道:「怎麼樣?」
宇牧雲道:「一切全在掌握之中,你就放心好了。」話音未落,忽地「咦」了一聲,道:「你是新娘子啊,怎麼不等我來掀蓋頭,自己便把蓋頭掀開跑來了?」
天狼郡主不以為意,道:「這場婚禮本來便是一個圈套,細節如何你又何必在意。」
宇牧雲心頭微微一沉,道:「你也當它只是一個圈套嗎?」
天狼郡主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要掀蓋頭,好,你掀吧!」將蓋頭重新蓋上,等著宇牧雲來掀。
宇牧雲面上的笑容卻消失了。
他沒有來掀天狼郡主頭上的蓋頭,只慢慢走到窗邊,伸手打開窗子,眼望著在積雪的映襯下並不顯得如何深沉的黑夜,默然不語。
天狼郡主心中詫異,忍不住又掀開了蓋頭,道:「雲兒,怎麼了?」
宇牧雲道:「箴兒,我剛剛接到蕭恆的指令,他要我們定更時到大殿去陪他指揮全局。」
天狼郡主笑道:「那不正好嗎?咱們要取他的性命,正愁沒有機會在這種時候去接近他呢!我爹呢?」
宇牧雲道:「他在大殿陪蕭恆下棋。」
天狼郡主道:「他在那裡就更好了。現在什麼時辰了,咱們要不要現在便走?」
宇牧雲不答。
天狼郡主道:「你在擔心,怕我到時候沒有機會脫身去對付蕭貞娘嗎?嘿,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我要想脫身便一定可以脫身,你就放心好了。」
宇牧雲還是不語。
天狼郡主終於覺出他情緒有些不對,忍不住又叫了一聲:「雲兒!」
宇牧雲回過身來,勉強一笑,道:「箴兒,陪我喝一杯酒吧!」
天狼郡主道:「你向來不愛喝酒,酒量不好,今天已經破例喝了不少,不能再喝了,否則,你可沒力氣去對付蕭恆了。」
宇牧雲道:「這是我們的合巹酒,你不肯喝,那可說不過去。」走到桌邊自顧斟了兩杯酒,遞了一杯過來給天狼郡主,也不等天狼郡主開口,自顧自地便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天狼郡主不飲,只默默地瞧著他把杯中酒喝完,低聲道:「雲兒,你在害怕,是嗎?」
宇牧雲矢口否認,道:「害怕?我怎麼會害怕?我宇牧雲縱橫天下,生平怕過誰來?箴兒,你多心了!」目光游移,卻不敢去瞧天狼郡主。
天狼郡主道:「我知道你並不害怕與蕭恆拚死一戰,但你不能否認,在你的內心深處,的確有一種讓你害怕的東西。雲兒,咱們的關係已經如此親近了,你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還不肯跟我明說嗎?」
宇牧雲的笑容消失了。他抬起目光,靜靜地凝視著面前的天狼郡主。此時的天狼郡主嬌艷如花,是在他記憶中從來沒有過的美麗,可是,這樣如花的美麗真的是為他而綻放嗎?他沒有把握,他真的沒有把握!
天狼郡主放下酒杯,慢慢走到宇牧雲的身前,伸開雙臂摟住了他的腰,面孔輕輕地貼在他的胸前,一言不發。
宇牧雲只覺一股酸楚之意直往自己胸口湧來,不由張開手臂,緊緊抱住了懷中的天狼郡主,道:「箴兒,我是在害怕!我怕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鼻頭一酸,一滴眼淚悄悄掉落了下來。
天狼郡主道:「我聽爹爹說,你的渦還神功練得好極了,就連爹爹自己,雖說他的內力遠比你為深厚,但若比起劍法的精妙之處來,卻也已經不及你了。怎麼,連爹爹都這樣誇你,你卻對自己能殺掉蕭恆還是沒有信心麼?」
宇牧雲搖搖頭,道:「蕭恆的武功深不可測,連你爹爹,他老人家跟他朝夕相處二十多年都還摸不清他的底細,我又豈能說自己有什麼把握?我充其量只不過能保證自己確是盡力而為,會跟他拚死一戰而已。」
天狼郡主微微一笑,道:「就算你一個人還是打不過蕭恆,可是還有爹爹幫你啊!爹爹是享譽多年的天下第一劍,你也是當今武林青年一輩中無人能敵的少年英傑,我便不信憑你和爹爹二人聯手還會對付不了他。雲兒,你要對自己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