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ssago,給我出來!Vassago!」我揪住所羅門的衣襟,用力把他拽進了黑殿。黑殿裡寂靜極了,我略略變調地聲音變作了很長的回音,由四面八方地湧過來,震得所羅門下意識摀住了耳朵。
「吵什麼吵?沒看到我們在休息嗎?嘰嘰歪歪的,煩死了!」一個萬分不爽的懶散聲音由其中的一根魔柱上傳出來。沒等我回神,龐大的黑色身影風也似的落在了我面前。
我退後幾步,盯住面前的陌生大神,他有一頭多而蓬鬆的長髮,獅鬃一樣覆在整個腦袋上,清澈睿智的雙眸熠熠閃爍,他整張臉龐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小麥色,偉岸挺拔的身姿異常俊逸。
看我一眨不眨地打量他,他微微抿嘴,笑意溢滿明朗的臉龐。「喂,你這樣盯住我看,很沒有禮貌哦。」
「呃。」被他點破,我尷尬地收回目光,說道:「這位魔兄,麻煩你幫忙叫Vassago出來,有事找他聊聊。」
「什麼事?」大神異常八卦地湊過來。
「跟你沒關係,你叫Vassago出來。」我一手抓住所羅門,一手防備的擋在大神面前,我怕他趁我不備耍花槍。
所羅門期期艾艾地縮在我身後,小聲問我:「他是誰啊?」
我反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哄著他:「別怕,他只是個小嘍囉。」
「小嘍囉?切!」他輕藐地嗤笑,明亮的眸子掃過我跟所羅門,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我這個小嘍囉可以治好他的健忘症,是不是很厲害?」
「什麼?」我問他。
「Vassago給他喝了優露汁,所以他才會變得跟白癡一樣。不過,你可要想清楚,他清醒了,你就會死。」
他說的沒錯。所羅門清醒後一定會記起我是那個對他的寶貝戒指虎視眈眈的賊,雖然Vassago沒有告訴我,這枚戒指到底會對七十二魔神有怎樣的威脅,不過,看這幫魔神緊張謹慎的神情,應該不是普通之物。
見我臉上閃過遲疑之色,他再笑,揚手變出一隻棒棒糖塞給所羅門,「乖孩子,去那邊吃糖吧,我跟這位姐姐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談。」
所羅門接過棒棒糖,屁顛顛地跑到那邊的台階上坐下,滿心歡心地吃起來。我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此刻的所羅門哪裡還是那個睿智多謀、叱吒風雲的以色列君王?簡直被這幫魔神摧殘得慘無人樣了都!我還真有點兒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的感覺。
「不行!」我突兀地大喊一聲:「他不能這樣下去!」
「又怎麼了?」他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
「我要你立刻恢復他的記憶!」我命令他。
「優露汁只能使用一次,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我點頭。
「呃,等他吃完糖好不好?你看他吃得那麼開心,估計這是他這輩子最滿足最幸福的一刻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所羅門正忘我地吃著棒棒糖,整張臉上溢滿了孩子氣的知足。他的手抓得緊緊的,彷彿怕誰來搶似的。這讓我覺得,此刻的他,甚至可以拱手江山換一顆糖果。
「唉,婦人之仁啊!」魔神哀歎了一句中國話,旋即無可奈何地靠在魔柱上敲了幾下,說道:「你們都聽到了吧?計劃失敗,出來乖乖受罰吧。」
嘩啦一下,七十二魔神集體大現身,將偌大的黑殿擠得滿滿當當。所羅門自顧自地吃著糖,對這邊發生的一切置之不理。魔神們凶神惡煞地將我團團圍住,包括Vassago在內的一票人,目露凶光、鬼氣蕭殺地盯住我,貌似要將我生吞活剝般急迫。
「喂,你們瞪我幹嗎?」
「哎,跟你說實話吧。」獅子頭無奈地歎口氣說道:「你壞了我們的大事,我們頭兒吩咐,要把你抓回惡魔島吃掉。」
「馬爾巴士,你還跟她廢什麼話啊?先把那個白癡手上的戒指搶回來,再把這個愛管閒事的丫頭抓住。」我正愣神,一個惡狠狠地聲音從那堆魔神中冒了出來。
格萊楊拉波爾,七十二柱魔神中位列第二十五位,生性嗜血,凶殘陰戾。他邊說邊朝著所羅門所在的位置飛身而去,我心頭一緊,顧不得多想,迅速跑過去擋在所羅門面前,怒目相視地瞪住他,厲聲說道:「你敢動他一下,我要你的命!」我的一隻手攔在獅子頭面前,一隻手猶自握緊那顆黑寶石墜子,他敢上前一步,我就喚來鬼火燒他。我也沒有旁的本事了,這是下策中的下策,也不知道他們怕不怕火。
他大概看出了我的決絕,猶豫片刻,扭頭看了看身後那群幫兇,無能為力地開口:「她準備抵死拚命了,這可不太好辦。我沒本事收服她,還有誰願意過來試試?」他邊說邊退了回去。
魔神們一時間也對我無可奈何,面面相覷地對視起來。所羅門大概吃完了糖果,他站起身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那麼用力,手腕上的生辰石手鏈烙疼了腕骨。
呃?我不解地扭頭看他,他明亮的眼眸睿智閃爍,見我疑惑地看他,唇角微微輕揚,低沉說了一句:「你讓開。」語氣間的凜然威嚴不容任何人輕視。
我乖乖退到一旁,緊緊盯住所羅門,他緩緩走到那幫魔頭面前,臉色凝重陰沉得可怕,足以震懾住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魔神。此刻的所羅門,早已經沒了先前的稚嫩勉力,像是一隻恢復元氣及體力的猛獸,說不準是不是那顆糖果賦予了他所有的動力。
眾魔見狀,一股緊似一股的惶然湧上臉龐,不禁哆哆嗦嗦地紛紛往後退去,直到,被他逼退到各自的魔柱前。
「怎麼,害怕了嗎?」所羅門犀利的眸子掃過戰戰兢兢的魔神們,淡淡地譏笑道:「你們不是法力無邊的大惡魔嗎?難道,還會怕一個喝過優露汁的白癡不成!」
此話一出,我頓時恍然。他早已經恢復了記憶!裝瘋賣傻,不過是在試探。他在試探誰呢?我嗎?還是這幫不怎麼可信的魔神們?
「王······您······」巴爾怯弱地看著他,剩下的疑惑哽在喉嚨裡,怎麼也無法問出口。
「很詫異對嗎?你以為,我聞不出優露汁的味道嗎?哈!」他冷笑,緩緩抬起那只帶著魔戒的左手,陰戾說道:「果然,你們是不可信的。如果我不在你們身上蓋上封印,我的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
「啊······」眾魔駭然,一時間鬼叫連連、淒厲無比。
我注視著眼前突兀轉變的場景,心底隱隱約約地想到那個傳說,七十二魔神的脖頸間被所羅門王一一用魔戒蓋上了封印,為的就是掌控這幫惡魔的思想跟意念,以方便所羅門隨時召喚出他們。難怪這幫惡魔竟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去偷他手上的那枚戒指了,說到底,他們不想被控制,不想沒日沒夜地守在魔柱裡替他看守那朵智慧之花。
「你們,誰先來?」所羅門再問,左手間那枚戒指已經開始透出魔力的強光來。
「王,請收回您的怒氣。我們自知犯下死罪,為了將功補過,從此不再擅離職守,專心看守封印。」還是老大識時務,知道反抗也沒用,不如乖乖爬回魔柱,做個聽話的好孩子。說完,對著身後的一眾魔神揮揮手,喝斥道:「都給我滾回去!日後沒有王的召喚,任何魔神不得擅自離開魔柱及黑殿!」
眾魔神領命反回魔柱,所羅門將那枚戒指中發出的光束對準魔柱的中間位置,一一掃過。那束光所到之處,白煙繚繞、嘶嘶作響。看樣子,已經替魔神們蓋上封印了。封印的效果大概形同於孫猴子頭上的緊箍咒,不過是為了約束魔神們骨子裡頑劣的秉性罷了。
等到做完這一切,他收回左手,轉身定定地望向我。慘了。他記起了我是來偷東西的,不知道會不會也給我蓋個章以示懲戒。我有些惶恐地糾著雙手,磕磕巴巴地開口:「我······我,我對你,沒惡意的。真,真的。」
他笑,凌厲的眸子緩和下來,柔軟地注視著我,說:「你知道那朵智慧之花與我,有多麼重要嗎?」
「知道。」我老實回答。沒有了它,他跟普通人便沒有任何的區別。
「你認為,我會讓你將它從我眼前拿走嗎?」
「呃。」說真的,能不能拿走那朵智慧之花,我沒有一點點把握。
「呵呵。」他走進我,輕聲命令道:「閉上眼睛。」
我望著他,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閉上眼睛!」他加重了語氣。
我順從地閉眼,許久,他沒有任何動作,我覺得我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他的手忽然輕輕攤開我的掌心,將一個微涼而堅硬的東西放進我的手中。我心間猶自一動,睜開眼看去,一個小巧精緻的水晶體靜靜地躺在那兒,透過水晶體,我可以看到裡面怒放的花朵。
「這個······是,五芒星?」我不可置信地盯著手中的水晶體,那麼,水晶體裡那朵花應該就是所羅門的封印了。他是什麼意思?他剛剛不是說······
「我不允許你私自拿走封印,但是,我送給你就不一樣了。」像是知道我心底的疑惑,他笑著說道。
「可是,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失去它,你會······」
「我會變得更加強大!」他接口說,連同我的手一併握緊,「羽裳,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
「呃。」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我也沒做過什麼,甚至,對你還有些壞心眼兒。」
他注視著我,不語,只是微微俯身,趁我愣神之際,在我的眉間印下輕輕的一吻。在他離開我的那一瞬,我看到了那顆隱藏在他髮絲間的黑色小痣······
「你?是······」我喉嚨發緊,哽咽說道。
「羽裳,快了,就快要結束了。」他忽然突兀地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我還想再追問他些什麼,他卻將我用力推開,臉色恢復到初見他時的凌厲漠然,指住我,異常嚴肅地說道:「在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帶著五芒星跟封印離開這裡。否則······我會要你死!」說完,長長地凝視我一眼,旋即拂袖離去。
我望著他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眼眶裡竟不受控制地湧出淚來。我握緊五芒星,硬硬的稜角像是烙進我的心裡。在不經意地低頭間,我看到了手腕上閃爍的柔光,第十顆守護石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點亮了!
那是一顆紅寶石,紅得耀眼、璀璨,紅得熱烈、迷離。我盯著那顆閃爍不定的紅寶石,心頭卻隱隱升騰起強烈的惶恐。它太紅了,血一樣混住了我的雙眼。
遲疑許久,我終於喚出了那團烈焰,一時間,火光、淚光、守護石發出的光束,將我緊緊困住,一點一點地吞噬掉我殘存的意識。
我總是留不住許多東西,時光匆匆,太匆匆。在這麼久的尋尋覓覓中,我一點一滴地感受到什麼才是最可貴的,什麼才是最值得我去珍惜的。或許,我還做得不夠好,我正在努力,並將這份執著的信念進行到底。
我始終堅信,總會有那麼一天,幸福悄然而至,在人生的某一處地方,不再與我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