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著那束粉嫩嬌艷的阿爾泰貝母，怔怔地盯住面前的年輕男子，他的微笑仿若一縷醉人的清風，淡淡掠過我的心頭。他左邊眼角下有一顆非常特別的黑色小痣，隱隱地帶給我幾絲熟悉的感覺。可是，我卻怎麼也記不起有在哪裡見過他了。
「羽裳，你好嗎？」他灑脫地踏入花店的玻璃門，這樣輕柔地問候我。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眼中閃過迷茫之色，喃喃說道。
聽到我這樣說，他眉頭微微輕蹙，深邃的黑眸滑過一絲愕然，「怎麼？你不認識我了嗎？」
「對不起，先生。不過，謝謝你的阿爾泰貝母，很漂亮的花。」我有些尷尬地說道。收了人家的花束，卻連送花人的名字都想不起來。自己的記性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差勁了？
「羽裳，你怎麼了？生病了嗎？」他憂心地望著我，一隻手很自然地撫向我的額頭。
我心間一窘，急切地退到一旁：「呃，先生，請自重。」
我的話令他微微一震，停在半空的手緩緩放了下來：「你真的忘記我了？我是伊凡。」
「伊凡。」我在心底微然重複著這兩個字，這名字輾轉於唇間，如此清晰，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羽裳，」他心痛低喊：「為什麼裝出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如果我有做錯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只是，不要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
「我······」我望著他俊郎臉龐上浮起的憂傷，眼中閃過幾絲歉意：「真是抱歉，先生。」我垂下眼簾，將手中的花束交還與他：「這束阿爾泰貝母羽裳受之有愧，請拿回去吧。」
「羽裳，羽裳，羽裳。」他一連串地喚著我的名字，黑亮的眸子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亮光。眨眼間，那些亮光竟然滴落於我的手背之上。
那些晶瑩如水晶般的東西隨著我皮膚間的溫度，瞬間隱沒我的身體，帶來絲絲連連的灼痛。
好痛，我的心好痛！我怎麼了？我摀住劇烈起伏的胸口，跌坐在身後的長籐貴妃椅上，只用一雙茫然而絕望的眸子緊緊地凝視著面前那同我一樣悲痛萬分的男子。
「你可以不再記起我，但是，你卻欺騙不了你的心。」他說，俯身將那束阿爾泰貝母放在我腳邊：「羽裳，我等了你那麼久，你怎麼忍心忘掉我？」那聲悠長而哀傷的歎息一直鑽入我的心底深處。
「年輕人，她已經忘了你，你還是回去吧。」哈爸爸冷冷的話語突兀地響了起來。他黑色而陰冷的身影從我眼前迅速閃過，擋住了我與他糾纏不休的視線。
「是你。」伊凡站起身，定定地與他對視：「你這樣百般阻撓，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他陰沉地注視著他毫無懼色的臉龐：「伊凡，不要再招惹羽裳。請你立刻離開這裡。」
「你是個冥頑不靈、頑固不化的傢伙。你不懂愛，不懂情，不懂這世間最珍貴的······」
「夠了。」哈爸爸粗暴地打斷伊凡的話：「即使我什麼都不懂，也輪不到你來教訓。伊凡，不要再妄想用你的力量改變什麼，你無能為力。」
「是嗎？那就試試看。」伊凡堅定地說道。
「強行逆天的可怕後果，你勇氣承擔嗎？」哈爸爸冷然說道。
「有！」伊凡篤定、果敢地吐出這個字。
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我呆在那裡聽得糊里糊塗。哈爸爸高大的背影將我的視線遮了個嚴嚴實實，我看不到他們兩人的面部表情，卻依稀從他們說話的語氣間嗅到了那一觸即發的火暴。
「哈。」哈爸爸突然輕笑起來：「你真的敢嗎？甚至不惜毀了她的靈？」
「卑鄙！」伊凡怒聲低吼：「哈德斯，你不許傷她。」
「我可以不傷她，但是你必須離開。」
「我終於知道什麼是所謂的神？什麼是所謂的聖潔？你們這一群道貌岸然的傢伙。自私，自利，冷酷，無情。冠冕堂皇地說著神的話，卻做著最不恥的齷齪勾當！」
「伊凡，」哈爸爸暴戾地揮動著黑色的衣袖，手掌間騰然聚集了一團耀眼而灼熱的火球：「你會為你所說的話付出代價。」說話間，那團火球已經被他用力拋了出去。目標，伊凡的心臟部位。
「哈爸爸。」我驚呼，從他的身後跳出來：「你要殺了他嗎？」雖然我不知道那團火球的威力，但是，心底那股強烈的不安卻衝擊著我整個的思緒。
不容我多想，我飛速地衝過去擋在伊凡前面，嘴巴裡一連跌串地喊道：「傻瓜，你怎麼敢惹怒哈爸爸？你不知道他生起氣來會死人的嗎？」
「羽裳，快閃開。」哈爸爸驚喊，卻無力收回拋出去的火球，只能眼睜睜看著我被那團火球擊中。火球穿透了我的身體，速度快到我還感覺不到灼熱痛楚，便直直地向後摔去。
當伊凡從身後擁緊我的剎那，我依稀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羽裳。」
我的嘴唇勉力動了動，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漾在那兒。在大漠的深處，我也曾不顧一切的為左眼角下長有一顆小痣的男子擋過飛速刺來的匕首，我的心像此刻一樣決絕堅定，我愛他，我不要他死！
「羽裳。」也是這樣深情哀痛的呼喚，惹得我鼻頭酸澀無比，眼眶裡翻轉著盈盈的淚。
「還好，沒有······傷到你。」我望著那陌生卻熟悉的臉龐，手指下意識地想去觸碰那顆小痣，卻只能無力地垂在那兒。他的懷抱溫暖無比，我隱隱嗅到好聞的雛菊花跟肥皂草混合的味道，眼一閉，成串的淚滾落眼角。
「羽裳。」伊凡戰慄的唇貼近我的額頭，我忽然想就這樣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不再醒來。
「好累。」我倚靠在他的臂彎，幽幽地囈語：「讓我睡一會兒，別吵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