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多久了?」冥王哈德斯注視著依舊沉睡不醒的我問身後的睡神,陰冷的語調令人捉摸不透,那雙金色的雙眸更是閃爍著陰晴不定的憂慮。
「王,她已經沉睡了四天。」睡神恭敬地回答道。
「離那個期限還差一個星期。」他幾不可聞地自語,略略點頭放下心來。
「屬下實在不知她是如何掙脫鎖鏈偷跑了出來。」
「這件事情不許對任何神提起!將我的命令傳於夢神,那個傢伙大嘴巴得令我頭疼。」他冷冷地下著命令。
「是,王。」睡神了然一笑點頭應道。
若是海倫私自打開鎖鏈偷跑出去的事情傳入天後的耳朵裡,恐怕天後又要責罰王不許跟冥後相聚了。嘿嘿,王雖尊為冥界的統治者,又是天帝宙斯的哥哥,卻也逃不過美人的誘惑啊。
「王,天後對海倫的懲罰難道真是永生永世的嗎?」他好奇地問道。
「就快要結束了。」他幽幽地歎息著,一隻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我手腕上的守護石手鏈。
手鏈上那三顆被點亮的生辰石牽扯著他心底的依依不捨,等到手鏈上的十二顆生日石全部被點亮,屬於海倫的苦難也許就要終結了吧。希望——天後不會再輕易反悔她的諾言。
「墨菲斯,送她去亞哥利斯的特律策恩出口處。」他再深深凝視了沉睡中的我,淡淡地吩咐著楞在一旁的睡神。
「王?您不準備重新鎖住她嗎?」睡神大驚失色。私自開啟天後的混金髮帶放出海倫,即使是王,恐怕也是要受到嚴厲責罰的!更何況王還是要將她送回人間。
「照我的吩咐去做吧。」他這樣說著,愛憐地放回我的手。
「此事不妥!王,您這樣做,也違背了冥界的律法。」
「墨菲斯,我已經決定了!」他重新換做了一副絕冷的口吻。
「遵命,王。」儘管他疑惑萬分,卻又不得不照著他的吩咐去做。
他將我抱於懷中然後默念起咒語,轉眼之間我已經身處亞哥利斯的特律策恩出口處了。輕輕地將我放下,他再拿出那支墨色罌粟輕撫過我的臉龐,當我睜開雙眼的剎那,他迅速在一片迷離的煙霧中隱了去。
我昏昏沉沉地坐起來環顧四周,感覺這裡好像是一個昏暗狹小的洞口,洞內並不十分黑,卻顯得陰冷潮濕。呃,這裡不會是地獄的三谷四圈或者十壕吧?我掙扎著站起來,沿著一邊的巖壁摸索著往前走去,試著尋找一個出口。
走了很久,忽然從前方一個小小的洞口透出一縷極微弱的亮光。我頓時精神大振,有亮光的地方,就有希望。地獄與人間的差別就是處處陰暗無比,沒有絲毫的亮光。要不然那地獄三頭犬也不會因為懼怕太陽神的金色光芒而嚇得大吐口水了。
我快走幾步來到那個洞口,開始拚命地用手扒著洞口周圍的土,原本以為會很費力氣,結果隨著我的手到之處,那層薄薄的浮土便隨手脫落。光線越來越強烈刺眼,我用手遮在額前向外望去,印入眼簾的竟然是那片絢麗的天香百合谷。
「哦活活,我胡漢三又活著回來了!」我急切地跳出洞口,站在那裡張牙舞爪地鬼笑。那神秘的洞口在我踏出去的剎那轟然倒塌,在一陣翻騰的煙霧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轉身望去,就在不遠處千黛的墓碑旁,一束奇異的墨色植物迎風搖曳。我知道,我已經找到了烏頭草,我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小心翼翼地摘下那束烏頭草,我便準備喚來那團熾熱的火焰。對於回到現實,實在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好想念哈爸爸跟他做的花草美食哦。
剛要念起咒語,轉念一想,不對哦,我的黑寶石墜子此刻不在身上。那晚用它布下結界保護武田信玄跟那群和尚,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躲過了那些鬼怪的襲擊。
這樣想著,我提起青色長衫往山下飛奔而去。
氣喘吁吁地衝進武田信玄的書房,還沒等我站穩腳步,一把冰冷的武士刀又架在了我的脖子上。「終於等到你了,你這妖孽!」耳邊是武田信廉陰冷無比的聲音,一如剛穿來那晚在伏天山與他的第一次針鋒相對。
「哼。」我冷哼一聲,滿臉的鄙夷滿心的嘲諷。「你是怕自己的醜惡嘴臉被我揭穿吧?」我怒視著他那雙慌亂不安的眸子反問道。
「我有什麼好怕的?」他極力做出一副無所謂懼的樣子,可惜,拿刀的手卻篩糠般地顫慄不止。
「咦?你的手好像在發抖耶。怎麼,我讓你害怕了嗎?」我故意激他。
「我為什麼要怕你?笑話!」他嘴硬地喊,額頭的冷汗卻涔涔地冒了出來。
我知道,他是真的怕了!怕那晚我追隨而去的是千黛的魂魄,更怕他這招借刀殺人的詭計被我揭穿,於是便迫不及待地守侯於此肆機殺我滅口。
「那你為何守侯在將軍的書房等我出現?現在又拿刀架我脖子上威脅我,不是怕我,我實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因為,你是妖孽,我要保護哥哥的安危。」他還在徒勞地狡辯。
「那真要謝謝你了,信廉。」我正要狠狠地痛斥他一頓,武田信玄冷酷低沉的聲音由我們身後傳了進來。「放開她。」他暴戾的怒喝令武田信廉渾身輕顫,驚嚇之餘,手中的武士刀噹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信廉,你太讓我失望了。」他心痛地望著怔在那裡的武田信廉,渾身上下那份與生具來的霸氣震得他節節退敗,那雙惶恐的眼睛更是不敢與他逼視。
「哥哥,她是,是······」
「我是探子、妖孽、還是掌握了你那些無恥證據欲除之而後快的強勁敵人,對吧?」我接口調侃道。至少此刻,我是這樣的身份。
「不錯。」他牙齒一咬,恨恨說道,「哥哥,這個女人,必須要死。」
「我不許任何人傷害她,因為,我愛上了她。」武田信玄緊緊地凝視著我,眼中濃烈的深情令我怦然心動。
「你愛她?那千黛呢?她不過剛剛死去,這麼快你就另結新歡了嗎?哥哥,你真是絕情的殘忍。」
「夠了!到底是誰絕情誰殘忍,恐怕你心裡最清楚。」我打斷了他的話,心底的憤怒幾乎要脫口而出。
但是,我不能這麼做。讓真相就隨著我的離去而灰飛湮滅吧。也只有這樣,他們兄弟之間才不會心生締結。若干年後,武田信玄的性命還要靠他解救呢。若不是他訓練出了影子忍者,武田信玄就要死於仇敵的暗殺之下了。
這樣一想,我淡然說道:「算了,懶得跟你鬥嘴。」我轉身望著武田信玄,「雖然千黛不在了,但是,請你記住她對你的愛。」
「羽裳,代替千黛陪伴在我的身邊好嗎?我需要你。」他柔聲懇求。
「我······我,就要回去了。來這裡,就當是告別吧。」我輕輕搖了搖頭,眼中的淚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全部墜落。
「不許,我不許!」他怒喊,一把擁我入懷,大而溫暖的手掌輕撫我翅膀上的羽毛。
「將軍,請你理解我的苦衷。」我必須要殘忍起來,「我是一定要走的。」
「羽裳,為什麼?為什麼不肯留下來陪伴我?」他啞然問道,閃爍的雙眸滿是失落黯然。
「我不屬於這裡。」我的話強硬而決絕,這是唯一可以令他死心的辦法。
「哥哥,讓她走,留下來早晚是要出事的。」武田信廉急切地說道。
卑鄙小人!我厭惡地翻了翻白眼,他的卑劣行為將被我唾棄到底,即使是回到現實中。
「你果真要走?」武田信玄放開我問道。
「嗯。」我點了點頭。再不走,帥哥就要死於非命了,還是救人要緊!雖然我已經不討厭這個霸道強悍的男人,甚至,對他竟生出了幾絲依依不捨來。
「好,你走吧。」他揮了揮手,瞬間便換做了一副堅韌冷漠的神態。
呃,我是想立刻轉身離去,可是我沒有黑寶石啊。囉嗦了這麼久,也沒見他要拿出來還給我的意思。他不是把我的寶貝弄丟了吧?恐怖幻相中······
「呃,那個······」我磨磨蹭蹭,就是不肯邁開腳步踏出書房的門。
「還不走?哥哥不是已經放你走了嗎?」我不急,那個卑鄙小人卻在一旁急切地催促著我。
「我的······黑寶石。」我猶豫了好久,實在是不太好意思開口跟他要。
「羽裳,你總要留下一件東西給我做個紀念吧?」武田信玄從衣襟下拿出那顆黑色的寶石遞給我苦澀地笑問道。
我將他的手連同黑寶石一起握於掌心,靠近他,翹起腳尖在他的額前印下輕輕的一吻:「這個夠不夠?」
「羽裳。」他再擁緊我,無奈而憂傷地歎息著。
「我真的要回去了,你保重。」掙脫於他寬闊溫暖的懷抱,我再無留戀,一個轉身跑出了將軍府。
眼前的景致飛速地退後、再退後,滿樹的櫻花正紛飛而落,似雪如蝶,翩然舞動。我邊奔跑邊喚來那團燃燒的烈焰,我的眼前立刻賁起一片火色,那些漫天飛舞的花瓣、那些人、那些經歷的事,湮滅其中。
別了,千姐姐。別了,武田信玄。別了,這一場如櫻花般璀璨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