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宮女當真不是省油的燈,見有人衝上去拉架,拳頭落身的速度更快了,傾城只是哭並不反抗,任是雨點般的拳頭落了下來。而衝上去拉架的含意早被兩個太監架住了,不能動彈。
「都給我住手!」實在太猖狂了,哪有這樣打一個姑娘家的,即使我不能完全相信傾城,也見不得朝夕相處的人被別人這般糟蹋。我這一聲叫的有些效果,兩個宮女停下了捶打,一齊望向我,其實整個院子裡,除了那個紅衣女子都在看著我。曹公公似乎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我說停手了麼?我沒說話,誰讓你們停下來的!」紅衣女子甚是不滿手下的表現,「你們這些狗奴才,越發認不清主子了!給我繼續打!」她話一出口,兩個宮女便又動手了。
「不要再打了!再打她會死的!」含意拚命掙扎,卻被兩個太監拉得死死地,我聽她聲音都帶著哭腔了。
這時候我也不細想這紅衣女子到底是何身份了,再不出手,傾城當真會被她們打死的,這宮裡死個人就跟丟個小貓小狗一樣沒什麼區別,何況是傾城這樣毫無地位的秀女。
我用腳踢開那兩個宮女,重重的砸向她們的主子,今天我既然出手了,就必定要好好懲戒一下這宮裡胡亂欺負人的現象。
兩個宮女毫無防備也沒有武功,只覺得自己身子被拋飛了,嚇得尖叫連連,她們還沒叫完就已經砸到了她們的主子身上,一切都是那麼迅速,快到所有人還沒看清是誰出的手,那主僕三人已經躺在地上哎呦直叫喚了。兩個太監見自己的主子被砸到在地,連忙推倒手中的含意,衝過去要扶自己的主子。
「哎呦!你敢推我!清影妹妹,這兩個太監也不要放過了!」含意坐在地上揉著膝蓋。
「好!今天就讓這些不識抬舉的狗東西也弄弄明白,這染霞殿還輪不到她們撒野!」我話未說完,已經一個觔斗翻到了那群人跟前。
我每一次出手都把握好分寸,即使打不成殘廢,也要讓她們三個月下不了床。從今以後,我和含意不在染霞殿了,看誰還敢來欺負這染霞殿的人。
「清影主子!我的好主子!不能再打了!這個姑娘打不得啊!」見我快要停手了,曹公公才冒出這句話,這閹人,當真老奸巨猾。
「怎麼打不得!清影妹妹,你怎麼不打了!把她們手腳都打斷了!叫他們以後還敢不敢隨便欺負人!」含意扶起傾城站在一邊,還嫌我打的不過癮。
「夠了!她們至少三個月下不了床了!」我看著鼻青臉腫的傾城,心裡一陣陣難過,她這樣的人,災禍不斷,是斷不能留在這深宮裡頭的。
「看什麼看!就知道看熱鬧!」含意沖周圍的人凶道,「看到我們染霞殿的人被欺負,也不知道幫個手,就知道看熱鬧,你們這種心腸的人,還想得到皇上寵愛,做夢吧!滾!滾!都給我散了!」她現在是才人,地位比這些秀女都高,這時候發個火,正好能樹樹威風。
「曹公公,這幾個人哪裡來的?怎麼沒見過!你找幾個公公把她們抬回去吧!我嫌她們污了染霞殿的地方!」我見人群都散了,便對曹公公發了個施令。
「主子!您這回闖禍了!」曹公公突然在我面前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地說道,「這位姑娘是南榮太后的內侄女!她一直住在莊誠宮,她傷成這樣,奴才怎麼跟太后說啊!」
「你怎麼不早說!」我怔住了還未說話,就聽見含意嚷了起來,「剛剛清影動手的時候,你怎麼不說?等打傷人了你才說!你這個閹狗!你就是有心的!看我不跟你拼了!我們姐妹要是死了,一定拖上你墊背!」
她是南榮太后的內侄女,就是賢德太后所說的皇后鐵定人選。我將她打傷了,一時半會兒,她別說封後大典了,就是床都下不了,這樣看來對我接近皇上是很有利的條件,可是如今她被我打成這樣,想瞞住太后是不可能的,我要怎麼逃過這一劫呢?
「含意,別說了,快收拾好衣物,帶上傾城,我們繞道去端佑殿,現在只有賢德太后能救我們了!」我故意將聲音說的很大,再瞟一眼身邊那幾個人,仍舊躺在地上不得動彈,痛苦呻吟著。
「曹公公,待會兒南榮太后來了,你看著辦!但是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我記住了!我也明白的告訴你,我東陽清影,有仇必報!」我說完狠狠白了他一眼,進屋收拾東西去了。
我們也顧不上傾城的傷了,迅速收拾好衣物,便向著霽月閣走去。
「你不是說繞道麼?那應該從落芙橋過啊?怎麼往長廊那邊跑啊,你糊塗啦!」含意一臉不解地拉住我。
「我哄曹公公呢!這閹狗必定向南榮太后報告去了!南榮太后一定會派人在落芙湖那邊等著我們,這麼走鐵定是送死的!曹公公想借此領功的話,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了!」我冷冷地笑道。是啊,爹爹說的沒錯,防人之心不可無,那麼害人之心也時須有,不然的話,在這後宮,就是坐以待斃。
我們一路小跑,很快到了端佑殿。賢德太后幸好還沒睡下,不然收留我們的人都沒有了。
看著我們三個,尤其是鼻青臉腫的傾城,她老人家著實嚇了一大跳。
「丫頭們,這是怎麼搞的?這姑娘是?」
含意三言兩語說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太后望著我,「清影,你這回的確闖了大禍了!」她歎了口氣道,「南榮太后對玥熙的愛,不亞於親生女兒。如今女兒被打成這樣,你讓她怎麼會不追究呢?」
我聽她這話,雖然嚇人,但是我自小膽子大,總覺得我命不該絕,就連這件事,我也覺得會有轉機。我給賢德太后重重磕了個頭,「太后,清影知道打傷南榮玥熙是清影的不對,但她也不該仗著南榮太后寵她就這麼欺負人啊!您看看傾城的傷,南榮玥熙是她爹娘生養的,傾城就不是麼?南榮太后會心疼自己的侄女,難道傾城的爹娘就願意自己的女兒被別人打成這樣麼?如果清影的爹娘知道她一進宮就被濮陽姐妹辱罵、當奴才使喚,現在又被南榮玥熙這般毆打,她爹娘就是讓她老死閨中也不會讓她進宮來選秀的!沒有人天生就是奴才的,命是爹娘給的,就不允許爹娘以外的人來收回!」我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一個月前,姐姐喪身在這皇宮之中,本來人丁稀少的東陽府更是雪上加霜,今天,清影其實不想跟太后要這條命的,清影打了南榮玥熙,但是清影心裡很痛快,因為公道自在人心!我替我紫微皇朝還有我這樣的姑娘感到慶幸,就算死了,清影也絕無半點後悔!但是清影今天還是要向您求救,求您救救這條命,不是清影要,而是我們東陽家不能沒了我!我是東陽家最後的血脈,我不想爹娘白髮人送黑髮人,更不想爹爹百年之後,九泉下無顏見列祖列宗!」這是我進宮以來說的最長的一段話,說完之後我幾乎口乾舌燥了。
「好!好!好一個路見不平敢作敢為的姑娘!」裡間突然傳來一個人的掌聲,我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說話嚇了一驚,不由得循聲往去。只見裡間突然踱出一個紫衣男子。
皇上?我在心裡叫了一遍,他怎麼會在這裡?他的准皇后被我打成那樣,他不是該去安慰的麼?難道他是來找我算賬的?
「宴兒,你什麼時候跑來的?也不跟哀家通報一聲,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太后佯裝生氣的讓他坐到自己身邊。
我突然心裡一涼,太后這麼稱呼他,那麼他肯定不是皇上了!我抬眼瞅了他一下,心裡埋怨道,長得這麼一副好相貌,怎麼偏偏不是皇上呢,那日白害我花了許多心思!
「燕兒?」含意突然就笑出了聲音,「這麼俊俏的公子,怎麼叫個女孩兒名字!燕兒,你哥哥該不會叫鶯鶯吧!」
「大膽!」太后邊上的老嬤嬤突然開口了,「花才人怎麼這般沒的規矩!看到七王爺還不見禮!」
他是七王爺,不就是太后的兒子麼?當年先皇就是要立他為太子的,我不免多看了幾眼。含意聽到老嬤嬤的訓斥,連忙拉著我給七王爺見禮。
「罷了!本王恕你們不知者無罪!」他向我們擺擺手示意我們起身,這才發現鼻青臉腫的傾城,滿眼的憐惜,轉而看著我,「快給這位姑娘上藥啊!母后不是說你懂醫術麼?」
「太后……」我欲言又止,她似乎還沒有答應是否救我啊。
「你的事,就是哀家的事!哀家既然讓你進了這端佑殿,你就是本宮屋裡的人,誰要把你怎樣,就是和本宮作對!」太后態度的突然轉變,顯然是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
「兩位才人隨我進裡屋,給這位姑娘上藥!」這個老嬤嬤跟著太后很多年,在這端佑殿儼然是半個主子,此時由她安排我們也信得過,便起身要扶傾城去裡屋。
「你們今晚安心休息,這時候南榮太后是不會過來了!畢竟她不好打擾哀家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再從長計議!」太后喝了口茶道,「這麼一鬧也該戌時了!哀家也該歇了!宴儒,你也早些歇著吧!你的心思為娘的早明白了!」
我們謝了恩便進了裡屋給傾城上藥,她滿是愧疚的說又連累我和含意了。原先我還懷疑這是苦肉計,但是傾城這樣子,讓我真的不忍心再去懷疑她。畢竟我們朝夕相處,我想我還是傾向於相信她的,不然我斷不會救她。
我搖搖頭,只是問她,「為什麼南榮玥熙要過來欺負你?你是怎麼惹上她們的?」
「我不知道,就在你們剛回來之前沒一會兒,曹公公敲門說有人在院子裡等我,我一出門就被那兩個宮女揪著耳朵,拉到了院子中央!她們讓我給她們的主子跪下,我不跪她們就打我,不一會兒院子裡就圍了好些人。」傾城說著說著又哭了,我有些厭煩,從認識她到現在,她整天就是哭哭啼啼的。
「傾城不哭……」含意耐心的安慰她,「那她們什麼都沒說麼?」
「她們……她們……」傾城的心情不是立刻就能平復的,我們上好藥,給她倒了杯安神茶,她喝了一口,繼續道,「她們罵我是狐媚子,還說我不要臉勾引皇上!我沒有啊!我真的沒有!」傾城說道這裡,竟然滿臉恐慌,頓了頓,她又道,「我說我沒有,可是那紅衣女子便問曹公公昨個晚上皇上是不是召了我去太微殿,曹公公說是,還說過了好久才回來呢!她們便不再聽我解釋,出手打人了……再接著你們就回來了……」
「果然是這閹狗!」含意恨恨地說道,「先是害你,後是謀害清影妹妹……等我花含意得勢了,第一個要解決的就是這閹狗!」
「這後宮當真太可怕了!傾城昨晚奉召的事隔天就傳到太后耳朵裡了,所以南榮玥熙便來教訓人,我想,這恐怕不僅僅是南榮玥熙的意思,這件事是太后一手製造的,那解決起來就麻煩了!」
「哎呀!沒關係,賢德太后不是答應保我們了麼?妹妹就不要擔心了,早些睡吧!就算保不住我們,我們養足了精神明天也好鬥爭啊!」含意倒是很有天塌下來還有地撐著的及時享樂精神。
我們不做過多討論,當晚竟真睡的很熟。
次日,太后讓我們與她一齊用早膳。傾城本來只是一些外傷,並沒有什麼大礙,昨晚睡的很好,今早看起來也有些神清氣爽。
一起用膳的還有七王爺,想必他昨晚是住在這端佑殿了。
他動作很優雅,用膳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我們三個都是不敢說話,所以整個早膳用的非常沉悶。
剛用完膳,就聽太監匆匆來報,南榮太后移駕端佑殿。該來的總歸會來,我們三個還是有些緊張,彼此握了握手,手心裡竟然都有了汗珠。
「愣著幹什麼?昨晚說話時候的英雄豪氣,去了哪裡?」七王爺側身對我一笑,「跟我來!有本王撐腰,你怕什麼?」
這一句話,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鼓勵著我毋需害怕。我甚至清楚計算著我與他,加上今天早上也僅僅三面之緣,我何以如此信任他?可是,他眼睛裡的笑意就是那麼的溫暖,讓我滿心安慰。我與他,真的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朋友,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讓我熟悉而溫暖,跟在他後面走到大殿,他,步履軒昂,我,無懼無畏。
整個屋裡的奴才都跪了下來,南榮太后滿臉黑雲的坐在左邊,她右邊的賢德太后仍是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多麼鮮明的對比,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南榮太后,可是只一眼,便不喜歡她,因為我知道,善良可以偽裝,但是尖酸刻薄必定偽裝不了!
見到滿屋子跪著的奴才,我們都有些驚慌失措,七王爺示意我們三個都跪下,然後他走上前給兩位太后跪下見禮。
賢德太后對七王爺過於隆重的見禮,並沒有任何表示。倒是南榮太后連忙說,「宴儒,你身體不好,不必行此大禮!現在秋深露重的,當心著涼!來人,給七王爺賜坐!」這句話說的倒是和顏悅色,可是話一說完她便又騰地一臉黑雲。
「宴儒今個要請太后示下的!」七王爺並不坐下,只是站起來又深深作了個揖道,「宴儒暫且不坐,若是太后肯依,宴儒方肯坐下!」想必這個南榮太后也極寵他的,這麼大的一個人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跟太后撒嬌。
「那要看宴儒請的是什麼示下!」南榮太后的潛台詞再明白不過了,若是饒了你身後的三個丫頭是斷然不肯的!
「太后您看,宴儒也只比皇兄小了一歲,可如今皇兄早已經是當爹的人了,宴儒尚未娶親,宴儒想太后給宴儒指婚!」他說完低下頭偷偷瞟了我們一眼,太后居高臨下,一定誤以為他在臉紅。
「哀家當你要說什麼呢!哀家早就要給你張羅婚事了,你一直推辭,今日卻主動來提,想必真遇上讓你心動的姑娘了!你只管說來,有哀家為你做主!」南榮太后的話說的雖然和顏悅色,可是我卻覺得句句都很霸道,彷彿把賢德太后撇到了一邊,真搞不懂誰才是七王爺的親娘。
「我素聞東陽丞相的三女兒才貌雙全,早就很是傾慕,前幾日在落芙湖畔有過一面之緣,如今便求了母后將她許配給我,可是母后就是不答應,硬說她是皇兄的秀女,要等到皇兄挑剩下了之後方可指給我。太后,萬一皇兄冊封了她,宴儒還有什麼指望啊!」說完七王爺又跪了下來。
南榮太后萬萬沒有想到他求婚的對象就是我,當即便愣在那裡。連我也沒有想到他說的撐腰竟然是要我嫁給他。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席「求婚」嚇得不輕,他說的到底幾分真幾分假呢?若是假的,我們並沒多大交情,他何以以終身大事來救我?若是真的,我與他哪來的感情呢?以後又將如何相處?難道我剛剛進宮就要被指婚嫁給他,那我的所有計劃和我的人生豈不是全亂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