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輕聲問,茫然的褐眸閃過一絲哀痛。
從頭到尾,他都被迫保持沉默,觀望著事態一步步走入膏肓。
直至,林藍初被姐姐氣得憤然離去,最後的那句話,代表著絕望吧……
「已經夠了,寒風,我跟他之間不會有結果,夢境很美好,但醒來時會更殘酷,現在我只希望你能好起來,只要你能好起來,就算叫我此刻下地獄,我都無所謂了。」
珍惜緊握著寒風的手,雖拚命壓抑可雙肩仍顫抖的厲害,聲線努力揚起,聽上去似乎不含半分沙啞。
但寒風還是憑超乎常人的敏感知道她在掉眼淚,胸口痙攣絞裂,他伸出手將珍惜攬進懷中,附在耳際喃喃道。
「我們好好活下去吧,惜姐姐,我們倆好好活下去,向我保證,這是你最後一次流淚。」
聞言,珍惜心口的破洞似乎被人狠狠扯裂得更開,潺潺的血水嘩啦湧出,無盡的痛楚幾欲將她毀得屍骨分離。要她怎麼開口,要她向他怎麼說出那麼殘忍無情的真相。
寒風,你的時間只剩下短短四個月了,你的眼睛,或許永遠都無法再看一次日出了?
你跟我的約定,只能來生再續了,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珍惜心肺絞痛的愈發厲害,她像頭樹袋熊般緊緊攀在寒風胸前,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哀鳴,她哭得是那般慘,彷彿要將往後一生的淚水全部流盡。
「這麼難過,剛剛就不應該將他推開的。」寒風擔憂的安撫道,清逸的臉蒼白的像株雨打過的茶花。
不要怪我自私,惜姐姐,約定很美好,現實很殘酷,我的身體,我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清楚。
如果,我無法守住與你共同活下去的約定,那麼,我一定會在死後祈求上天賜給一個疼你愛你惜你寵你,照顧你一生的男子。
代替我,永遠的守護你,再也不讓你悲傷的掉眼淚,哭得肝膽俱裂。
「只要寒風在我身邊,我會比任何人都來得勇敢,因為,我是你姐姐,保護你,是我的責任,這個世間,沒有任何人比你來得重要,明白嗎?」
珍惜睜著淚眼朦朧的雪眸,纖細的五指輕撫過寒風清秀的臉龐,微涼的肌膚有著透明的質感,溫柔的眉眼彷彿是上天特意加工過的,精緻的一塌糊塗。漆黑的碎發軟軟的,輕輕拂過,讓人聯想起初春時的柳葉迢迢。
從第一眼見到他時,她就知道,這個弟弟,會是她一輩子的羈絆。
因為,是他給她晦暗空白的世界帶去光明,教會她愛和希望。
「惜姐姐,萬一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你可以回到他身邊去,我是指……夏流觴。」
躺在病床上時,寒風忽然說道,語調平靜的泛不起一絲波瀾,卻讓珍惜心頭生生發緊,好比用堅韌無比的鋼絲狠狠縛住了般。
寒風不是恨夏流觴恨得入骨,難道他不明白造成所有悲劇源頭,害他失去光明與時間的劊子手就是夏流觴嗎?
不,不,他知道,他只是不願因為他而綁住她將來的幸福。可是寒風,你想過沒有,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怎麼可能還能陪著那個惡魔走下去?
「我是說真的,如果他能對你好,能……」
「夠了!」珍惜厲聲打斷他,彷彿扯裂了一根繃緊的弦,房內瞬時一片難耐的沉默。
「抱歉,我不是故意大聲吼你。」見寒風緊抿著唇,臉色愈發的蒼白,珍惜難過的胸腔劇痛,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寒風,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我需要好好理清楚,你還在生病,應該多休息才是。我的問題,自己會處理好,你放心吧。」
說完,珍惜站起身走出病房,逕直朝醫院洗手間奔去,接下來的一切不是靠流淚就可以解決的,她必須要去確認清楚,是否再一次,被他殘忍的欺騙?
然後,一刀兩斷!-
鏡中的女子,煙眉微挑,如一汪素葉,烏黑的睫毛像兩排小刷子上下晃動,襯得那一雙雪眸亮得如秋夜裡的寒星,淡紅色的眼影襯得她像水墨畫中的美人兒般,漫出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靚麗的唇彩彷彿綴上了鑽石般閃亮不已,素淨的白色裙子包裹著她嬌美的身軀,如果背後長出雙翼,一定會讓人誤以為是天使安琪兒踏入塵間。
誰會想到,這個女子就是剛剛還哭得眼圈紅腫,面色慘白的童珍惜,珍惜深吸一口氣,將化妝包放回手袋,唇角輕揚,望著鏡中的自己淒然一笑,轉過身,走出洗手間。
南宮玥的遊戲開始了,是巧合嗎?兩個月,四個月,時間是如此的短暫,她已經沒有傷心的餘地了。
出了醫院,不覺發現外面天色已然一片漆黑,冷冷的夜風襲過,撩起她單薄的白裙,彷彿夢境般隨時會隨風消散。
吱——
一輛深藍色的寶馬停在了珍惜腳邊,她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車窗自動搖了下來,一張完美到無可挑剔的笑臉令她秀眉微蹙,面色不悅,怎麼會是他?
「或許,我們可以談談。」金澤裡粲然微笑,言語中別有深意。
珍惜眸光頹暗,凝神看了他半晌,倏然揚起手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一系列動作乾淨利落,叫金澤裡唇角笑意更深,這個女人,都不問問要談什麼嗎?
亦或者,她早就猜到了,只是,暫時不想戳破?
車內舒緩的藍調音樂靜靜流淌,珍惜半閉著眼,怔然的看著街邊五光十色的店舖出神,殊不知她這般無意的發呆,紅唇微啟,小臉恬靜安詳,對男人而言亦是種極致的誘惑。
金澤裡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睛像是黏在了她身上般,完全無法移開,頓覺不可思議。這個女人是誰?她是童珍惜,給予他一道血淋淋大口子的童珍惜!
想到這,金澤裡收回心緒,努力將所有的注意全部集中在方向盤上,強迫自己不再去看她。突然,一陣手機的嗡嗡聲將車內尷尬的沉默砸裂,珍惜淡淡的瞥了一眼。
夏流觴三個字像是可怕的魔咒般,令她脊骨陰涼,想都不想,珍惜直接掛斷電話,繼續望著窗外出神。
「不問我要帶你去哪?」金澤裡終還是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若無其事的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