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流觴關切的問,俊眉緊鎖成一團,立體的就像那綿延的山峰。
「我沒事,你休息吧……」珍惜強行扯出一抹脆弱的笑容,晶亮的雪眸彷如寒星般靜謐,讓人看不出半分情緒。
「真的沒事?」他還是不信,從那麼高的山坡滾下來,雖然有緊緊的將她護在懷中,但並不能保證她沒有收到半點傷害。
右臂不自覺的將她摟得更緊,這個輕微的舉動,就像是點燃引線的火苗般,將珍惜強壓的劇痛瞬間激爆出來。
噗——
一灘嫣紅的鮮血倏然從她嘴裡噴出來,濺在夏流觴的手上,燙得他渾身一顫,整顆心錯愕的揪成一團。
黑眸驟縮,愕然的看著一股股鮮血不斷的從她唇角湧出,黏稠芬芳,醒目刺眼,半晌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心痛氣惱的看著她,咆哮翻滾的話語出了口卻變成顫抖的詢問。
「怎麼會這樣?小惜,你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什麼還強忍那麼久?告訴我,你到底哪裡疼,小惜,你說話啊……」
夏流觴扣在她削肩上的雙手抖的厲害,像是被十萬伏特的高壓電流狠狠擊過般,心肝碎成一片一片,痛到讓他眼圈瞬間紅了。
珍惜疲弱的睜著眼,擦掉嘴角的血跡,努力的吸了口氣,淡淡嘲諷道。
「剛剛挖子彈那麼痛你都不抖,呵,這會兒是怎麼了……?」每說一個字,就像是往心臟捅上一刀,痙攣的劇痛令她神智渙散。
若非靠最後一點精神力強力支持著,她早就昏死過去了。
可現在她不能倒下,本來就身陷絕境,生機渺茫,按夏流觴現在的性子,即便能逃出去只怕也不會舍下自己,那樣的話,很可能是同歸於盡。
「童珍惜,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你這個瘋女人,你這個瘋女人,肋骨斷了都不哼一聲,我該拿你怎麼辦?該死的,我該拿你怎麼辦?」
夏流觴無助的親吻著珍惜鮮血斑斑的唇角,痛心的問,黑眸中不覺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霧,下一秒,滾燙灼人的淚水滴在珍惜胸口,幾乎要灼傷她的肌膚。
「夏流觴,別難過,不要為我哭,我是你仇人的女兒不是嗎?」珍惜微笑著看他,雪眸中平靜的可怕,不泛起半點微瀾。
她這副淡定泰然的樣子令夏流觴心中突然升騰起龐大的恐懼感,他狠狠抓住她的雙手,大力的似乎要將她的腕骨捏碎。
「不准放棄,誰准你放棄?!童珍惜,我們還有希望,我們不會死在這,我不准你放棄,你聽到沒有?!」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心好痛,痛得快死掉了,就算母親生死一線,被父親拋棄,在孤兒院中受欺負,餓得快發瘋的時候,他都不曾如此絕望悲哀過,好像整個世界都毀掉了一樣。
「夏流觴,你別激動,聽我說,從剛剛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小時,應該還有半個小時天就會亮了,到時,你往東走,那邊有條小徑一樣可以直通馬路。」
「要走一起走,童珍惜,你這樣算什麼?這裡我比你熟悉多了,別忘了,我是男人!」
夏流觴哽咽著怒吼,痛得五臟六腑稀爛的不成樣子,為什麼這麼生死攸關的時候,她還能這麼淡定從容的向自己交代逃生路線。
童珍惜,真的沒有見過你比還傻還蠢的女人,誰說你變聰明了,你還是一樣那麼蠢,蠢得讓人無可奈何又心痛不已。
「夏流觴,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生命面前,尊嚴什麼都無所謂,而且,有個人活著總比兩個人都死在這裡強,你的槍傷必須趕緊到醫院進行治療,再耽誤下去感染加重的話……」
未等珍惜說完,夏流觴閉目吻上她的唇,夾雜著鹹腥的鮮血味道,他輕柔的舔去她唇邊的血跡,血紅的眼眶隱忍著淚水,溫熱的雙唇貼合,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一下一下的顫抖。
死亡,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掌狠狠扼住他的喉嚨,輕微的呼吸,便會導致胸口窒痛不已。
「閉嘴,你給我閉嘴,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你更狠心的女人,我說過會帶你一起走,就絕不食言!小惜,我們的未來還很長,出去之後,重新開始好不好?」
夏流觴的聲音突地放柔,像是在哄小孩安眠輕輕唱著搖籃曲般,大掌輕顫著撫過她白玉般的小臉,細膩絲滑的肌膚,心臟抽痛的愈發厲害。
他好後悔,好後悔三年前的愚蠢,讓她渡過那麼一段灰暗的日子,對自己絕望,對自己死心,對自己除了恨,再沒有其他。
「小惜,我們不是說好,要在聖彼得教堂舉行婚禮,用最新鮮的玫瑰花裝點我們的婚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現在放棄我,是要違背當年的諾言嗎?」
「流觴哥哥……」珍惜看著他俊逸的臉龐滑落的一顆顆淚水,五臟發疼。
這麼一個驕傲優秀,完美到近乎不可思議的男人正在為她掉淚,是她的幻覺嗎?還是,真的如他所言,他愛上自己了呢?
「我們不會死的,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小惜,相信我!」夏流觴艱難起身,強忍住胸口的劇痛,酸麻的雙臂將珍惜抱在懷中。
她那麼的輕,彷彿一尊棉絮娃娃般,不緊緊抓住,便會倏然隨風飄走,可偏偏就是這樣小小的身體裡面,藏著一具堅韌倨傲的靈魂。
論美,童珍惜頂多算中上之姿,相較於縈繞在他身旁的各色美女,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然而,他偏偏就對她掏心挖肺,難過時,痛得肝腸寸斷。
「外面這麼冷,帶我走,夏流觴,你知道會面臨什麼後果嗎?」珍惜雙手揪住他的燕尾服,皺巴巴的,任誰都不會想到這身衣服價值百萬。
「小惜,你斷了肋骨,別再忍痛說話,先休息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