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霞染亮天際,晨曦泛起縷縷陽光,大地之上,金色一片。
睡夢中的楚逸風迷糊醒來,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想起昨夜酥香入骨的纏綿,他不覺地揚了揚嘴角。
側過身,伸手去攬身邊的人,觸到的卻是一片冰涼。
惺忪的睡眼猛然睜開,看著身側空蕩蕩的床榻,眼底劃過一絲疑惑,他坐直身子,緊張地向四處望了一下。
「珊兒~~珊兒~~」
他輕輕地喚著,聲音透著些許的焦灼,而回應他的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這一刻,他的心,突然間慌了,心裡莫名地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
他一把扯下屏風上的雪絲長袍,裹在身上,抬起頭衝著門口大喊一聲道「來人!」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輕輕推開,一身淡裝的小琉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看到楚逸風臉上的焦灼與不安,她不由地一愣。
「王爺,出了什麼事?」
「王妃呢?」
「奴婢不知!」
錦繡的眉宇頓時凝到了一起,楚逸風隱下心底的不安,動作迅速地穿好錦袍,大手一揚,甩掉身上的繡花錦被「快,伺候本王起來!」
「是!」
小琉應聲,緩步走上前,輕柔地扶起楚逸風坐到了輪椅上。
身子一挨到輪椅,楚逸風便迫不及待地搖動輪椅,推門欲出。
湖水般清澈的眼瞳中飛起一道不安的水色,目光隱隱泛著擔憂,不經意地瞥到了桌子上那張被晨風肆意吹起的宣紙。
白色的紙,墨色的字,在金色的陽光中歡快跳躍。
忙不迭地移到桌邊,拂開壓在上面的茶盞,楚逸風伸手斂起那張墨跡未乾的宣紙。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是他熟悉的『鬼畫符』。他曾經這樣笑話過她!
視線落下,慢慢滑落,心底的恐懼與不安漸漸變大,他的手不覺地抖了起來。
『風,我走了!不要找我,既然我已經選擇了放手,就不會讓你找到的!
和你在一起的這兩年,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我不會忘記的,我會把它當成最美的記憶珍藏於心的!
我已經霸佔了這麼久王妃的位子,現在把它還給你心愛的人吧!是時候給她一個名分了!
我帶走了一份休書,內容是我寫的,上面蓋了你的文印,所以你就放心讓她做你的王妃吧!
祝你們幸福!
珊兒』
手抖動得越來越厲害,輪椅裡的靈修身影木然地盯著手裡的宣紙,一動不動。
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他便回過了神。
揚手丟掉宣紙,他搖動輪椅,發瘋般地衝出了綺春閣。
白色的宣紙,隨風飛揚,旋轉著,慢慢落在地上,墨色的字,彷彿也染上了憂傷,變得更暗了!
「珊兒!珊兒~~~~」
楚逸風搖著輪椅,在院中發瘋般地叫著,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劃過飄渺無痕的天際,終是湮沒在了風中。
「王爺,出了什麼事?」伊凡神色慌張地跑進了院子。
抬起凝滿哀傷的眸子,楚逸風一把抓住伊凡的胳膊,急切地說道「伊凡,快去找!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伊凡微楞,不解地凝了凝眉「找什麼?」
「珊兒!」
王妃?她走了?!
伊凡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即點頭應道「屬下這就去辦!」
擔憂地望了一眼神色黯然的楚逸風,伊凡轉身匆匆離去。
「將府裡的家丁都派出去!」
「是!」
一時之間,風王府裡人影攢動,人聲鼎沸。慌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抹纖弱的身影悄然溜進了綺春閣,她出來之後,鏤空雕花的窗台邊突然多了一隻黯淡無光的鐲子。
偌大的王府,漸漸恢復了寧靜。看著匆匆離去的眾人,楚逸風懊惱地收回視線,深邃的眸光帶著幾分恨意緊緊地盯著自己的雙腿。
為什麼自己要是個瘸子?!
現在,連出去找她都成了一種奢望,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奔波忙碌,自己卻要守在這裡苦苦等待消息。
大手兀地握緊,他一拳捶在了輪椅上。鮮紅的血順著指縫流下,滴在了他白色的長袍上,氤氳出了一朵妖艷的血花。
麻木的神經感覺不到一絲疼痛,他呆呆地看著被血染紅的手指,咧嘴笑了!
那抹笑意,隱約透著憂傷,其中包含了多少無奈、憤恨、焦灼與不安,又有誰能體會得到?!
抬起頭,仰望著蒼穹,原本碧藍如海的天空,此時卻是青色一片。
連蒼天也捨不得她離開嗎?!
*
降霄樓,精巧曼妙,一身粉色紗衣的桑梓盈手捧著一隻白鴿,雅然立於朱欄邊。
雙手揚起,慢慢鬆開,白鴿展翅飛向了天空中。
看著漸漸消失在天際的白點,桑梓盈嘴角微漾,淺淺地笑了!
晨王府
迂迴的遊廊邊,月夜倚欄而立,稜角分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雙炯亮的眼瞳時不時地望向不遠處的書房。
突然,一聲滑過樹葉的聲響,他眼神一寒,敏銳地掠起身子,揚空一抓,落下時,手裡便多了一隻撲騰著翅膀的白鴿。
轉過身,剛想送去書房,卻見楚逸晨推門走了出來,一襲白衣,隨風飄飄。
「王爺!」
月夜恭敬地垂下頭,將手中的白鴿遞給了楚逸晨。
拿下白鴿腿上的信筒,楚逸晨手一鬆,白鴿便逃也似地飛走了!
眉間凝起一抹疑惑,他垂下頭,緩緩將信展開。
視線游移於微小的宣紙上,俊美的臉頰越來越暗,一抹驚色躍然浮現。
將信揉做一團,攥在手心裡,他提步匆忙跑向馬廄。一旁的月夜面露疑惑,卻並沒有多想,立馬跟了上去。
牽出『疾風』,楚逸晨一躍而上,雙腿用力地夾了一下馬肚,絕塵而去。
月夜見狀,慌忙牽出一匹黑馬,剛想跨上去,卻聽楚逸晨厲聲喝道「不要跟來!」
頓住身形,目光幽深地看著飛奔而去的楚逸晨,月夜怏怏地將馬拴回了馬廄。
蜿蜒的石子路上,一個溫婉秀美的女子端著一碗參湯正緩步走向書房。
忽然,一匹駿馬擦身而過,帶來一陣寒風。
疑惑地轉過頭,看到楚逸晨騎著『疾風』呼嘯而去,吳敏兒忍不住輕喚了一聲「太子~~」
遠去的男子卻連頭都沒有回,留給她的只是一個俊朗的背影,越來越小。
眼底突然多了一縷失落,吳敏兒懨懨地轉過身,腳下一個不穩,手裡的參湯登時掉在了地上,灑落一地。
看著地上四散的瓷碗碎片和依然冒著熱氣的參湯,吳敏兒無奈地歎了口氣,嬌美的臉上掛滿了憂傷。
他,一向都是鎮定自若的,除了她的事!那個書房中畫像裡的女子!
*
日間的永樂宮,一片安靜祥和。金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光芒。
「娘娘,真的要這麼做?」
柳大人眉頭微皺,語氣裡有一些遲疑「上次她入獄,晨兒對她的態度你也看見了,現在要這麼做,只怕到時晨兒會怨你啊!」
「正因為晨兒在意她,我才要這麼做的!若換做了別人,也許就不能要挾到晨兒了!」如妃勾唇邪肆一笑,澄澈鳳眸中劃過一絲陰狠「現在皇上還在懷疑我,我只能出此下策!等到時候皇上一死,晨兒坐上了那個位子,他就不會怪我了!」
側過頭,探尋地望向柳大人,卻見他緊蹙的眉宇微微有些舒展,眼中多了一抹贊同的神色。
「哥哥,這件事就有勞你了!」凝神想了想,如妃又加了一句「盡快去做,越快越好!」
「請娘娘放心,老夫一定不負所望!」
「恩」如妃頷首,滿意地抿抿唇角。
「娘娘,若是沒什麼事,老夫先回去準備了!」
「好,哥哥慢走!」
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如妃斂起了嘴角的笑意,眉間突然多了一抹憂愁。
目光一轉,透過鏤空雕花的窗子,望向遠處,如妃忍不住輕聲呢喃。
晨兒,別怪母妃,我也是迫不得已!!
*
喧囂的街上,一個頭戴面紗的白衣女子,步履匆忙地向城門口走去。肩上,一個簡單的包袱,隨著她的疾走一動一動的。
遠遠地,看見城門口聚集了很多人,守門的官兵手持一張畫像,正細細地檢查著每一個要出城的行人。
心裡霍然湧上一股疑惑,雨珊不解地凝了凝黛黑的眉。
難道京城裡出了什麼大事?!
澄澈的清眸中,波光流轉,視線觸到了守門官兵身後那抹俊朗的身影時,雨珊頓時心中一滯。
那個人,是伊凡!
那麼,他們要找的人,難道是~~~
雨珊心下一驚,慌忙閃身躲到了路旁,下意識緊了緊臉上的面紗。
時間一分一秒地悄然流逝,看著城門口絲毫沒有放鬆的戒備,雨珊心裡有些洩氣了!
「看來今日想出城,是不可能了!」她怏怏地輕歎一聲,剛想轉身折回城中,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馬鳴。
楚逸晨策馬來到她的身側,彎下腰,長臂一伸,一把撈起她。輕輕一帶,她便飛了起來,安安穩穩地落在了馬上。
「放開我!」回過神的雨珊,掙扎著,叫嚷著。
「不想引起伊凡的注意,就不要再喊了!」
耳際傳來一道柔和的聲音,雨珊戛然停止了叫嚷。疑惑地回過頭,入眼的是一張恬淡風清的笑臉,她不禁一怔。
「怎麼會是你?」
「為什麼不會是我?」
雨珊怔然,忍不住想翻白眼。這算哪門子的回答啊?!
看到她無語的樣子,楚逸晨眉眼彎彎,淡笑不語,低頭斂起了韁繩。
「駕!」
他大喝一聲,調轉馬頭,逕直向城內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