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廚房,房門大敞,裊裊炊煙升起,瀰漫繚繞。
灶台邊,一身粗布麻衣的張媽正在做著菜,不停地翻動著手裡的勺子。身旁,一個輕靈俊秀的丫鬟蹲在灶台邊,小心翼翼地添著柴。看到灶膛裡火苗熊熊燃燒,她微微一笑,露出了兩個梨花一樣的酒窩。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一道清麗的身影姍然而至。
小瑾疑惑地抬起頭,透過朦朧的熱氣,看見雨珊氣喘吁吁地立在門口,不由地一愣。
她伸手扯了扯張媽的衣角,迎上她不解的目光,向門口努了努嘴。
「嗯?」
張媽轉過頭,狐疑地順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見是雨珊,她慌忙放下手裡的勺子,幾步走了過去「王~~王妃,你怎麼來了?」
雨珊沒有回答,盈盈水眸四下看了一眼「這裡就你們兩個?」
「嗯,其他人都出去了!」
「哦!」雨珊悠然收回視線,如水的眸光淡淡地掠過兩人,表情有些若有所思「還記得我剛嫁進王府的時候,你們是怎麼對我的嗎?」
兩人一聽,心下一陣惶恐,忙不迭地垂下頭,默不言語。
雨珊見狀,心中一急,不由地提高了音量「怎麼,都不記得啦?」
兀地拔高的聲音,嚇得小瑾渾身一顫,下意識向張媽的身後靠了靠。感受到了她的這一細微變化,張媽伸手拍了拍她的小手,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抬起頭,戰戰兢兢道「記~~記得!」
「記得就好!」雨珊滿意地勾起唇角,淺淺一笑「從今天開始,就那樣對待桑姑娘,聽見了嗎?」
張媽微微一愣,臉上浮出幾縷難色「這~~,她是給王爺治腿的神醫,奴婢怕~~」
「怕?」雨珊冷哼一聲「我當時還是皇上賜婚的王妃呢,你們不也照樣做了嘛!」
額前,一層細密的汗珠滲出,張媽駭然地垂下頭「當~~當時,奴婢以為你不得寵,王爺又斷然不會管的~~~」
頭頂上,寒光凜凜,張媽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竟全數湮沒在了喉間。
哼!趨炎附勢!
雨珊不屑地撇撇嘴,嬌容上冷色漸漸褪去「好了,你們就按我說的做吧!多吃蔬菜,補充維生素,對身體很好的,桑姑娘是醫者,她不會不知道的,我這也是對她好!」
張媽側過頭,和小瑾相視一望,隨後重重地點點頭。王妃說好就好吧!!
「你們繼續做菜吧,我回去了!」
「恭送王妃!」
步履輕盈地走出廚房,雨珊突然覺得空氣清新了許多,連陽光也更加燦爛了!
看著地上婆娑輕舞的樹蔭,她丹紅小嘴一抿,一抹邪肆的笑意緩緩漾開~~
*
之後的日子,張媽果然按照雨珊所說的,每天給枕霞閣送過去的都是清一色的蔬菜,剛開始桑梓盈並未在意,突然間少了大魚大肉,吃些清淡的蔬菜,感覺倒也不錯,可是時間一長,她對蔬菜再也提不起興致,不禁納悶了起來。
「桑姑娘,該用膳了!」身後,響起一道清麗的聲音。
「恩」
桑梓盈從窗邊緩緩轉過身,盈盈水眸瞟了一眼桌上的青菜,黛黑的眉宇頓時擰到了一起。
「小璃,王府最近怎麼總吃青菜啊?」
「這個~~奴婢也不知!」小璃搖搖頭,而後雙眉一挑,眸中突然多了一抹亮色「不過,奴婢剛才聽見廚房的小瑾說,好像王妃這麼吩咐的,說什麼多吃蔬菜對身體好!」
「哦!」桑梓盈心下瞭然,緩步走到桌邊坐下,輕描淡寫地問道「那你可知王爺、王妃每天吃的什麼?」
「不是很清楚,不過奴婢剛才見小琉神采飛揚地端著一盤紅燒獅子頭去了綺春閣!」
紅燒獅子頭?
眼瞼微垂,瞟了一眼桌上鮮艷欲滴的青菜,桑梓盈的心裡霍然升起一股怒氣。她面色一沉,氣惱地拍了一下桌子,目光一轉,觸到小璃驚愕的眼神時,忙斂去怒意,訕訕地勾起了嘴角。
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在枕霞閣用膳,從來沒有考慮過別人吃些什麼,單純地以為每天送過來的就是王府的膳食,沒想到~~
她居然這樣對待自己!
桑梓盈恨恨地咬著唇畔,心裡一陣冷笑,瑩亮的水眸中釋放出一股陰鷙的氣息。
本來心裡還有些不忍,想再等些時日的,如今你這樣待我,那就休怪我無情啦!
桑梓盈勾唇邪肆一笑,如花的笑靨在暖暖的陽光下,顯得有些詭異。她抬起頭,聲音輕柔地說道「小璃,你去請一下王爺,他腿上的藥該換了!」
「是!」
輕輕地放下托盤,小璃應聲離去。
*
此時的綺春閣裡,氣氛有些沉悶。
一張澄亮的桃木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菜餚,顏色艷麗,香氣飄散。
雨珊無精打采地坐在桌邊,懨懨地扒著飯,鮮美的菜餚吃在嘴裡卻味同嚼蠟,強顏歡笑的背後卻是濃濃的哀傷。
對面,楚逸風劍眉微蹙,如星的眸子深深地鎖住那道清麗的身影,眼底是滿滿的憂心。
這幾日,父皇龍體染恙,他終日奔波於皇宮和王府之間,都沒有時間關心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如此憂傷!
他不解地凝了凝眉宇,柔聲問道「怎麼,不合胃口?」
兀自失神的雨珊微微一愣,隨後搖搖頭「吃不下!」
「是不是生病了?一會讓盈盈給你看一下!」
雨珊一聽,連連擺手道「不~~不用了!我現在有胃口了!」
言罷,她忙端起飯碗,猛扒了幾口飯,裝出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看到她的樣子,楚逸風不禁眉頭一皺「這個吃法也不太對,還是讓盈盈給你看一下吧!」
「咳~~咳」
雨珊漲紅著臉,費力嚥下嘴裡的飯菜,衝他淺淺一笑「真的不用了!我~~我只是早上吃的太多了!」
「真的?」
聲音裡透著一絲狐疑,楚逸風閃著如星的眸子,不相信地看著雨珊,卻見她泰然自若,一副就是那麼回事的表情,觸到他狐疑的目光時,還重重地點了點頭。
「沒事就好!」楚逸風舒然一笑,夾起幾道菜放進雨珊的碗裡「再吃點兒,這幾日都瘦了呢!」
雨珊心中怔然,小手微微有些顫抖,遲遲沒有下筷,目光一轉,就見小璃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
小璃一身淡裝,溫婉乖巧,看見楚逸風他們正在用膳,她欲言又止,轉身退到了旁邊。
「小璃,有什麼事嗎?」
「回王妃,桑姑娘找王爺,想讓他過去一趟呢!」
雨珊一聽,心裡頓時怒氣橫生,不悅地說道「沒看見王爺正在吃飯嘛,她讓去就去啊!」
「這~~」小璃語塞,眼裡流動著萬般委屈。她垂下頭,貝齒緊咬唇瓣,小手使勁地扯著衣角。
眸光淡淡,凝著一絲不解,掠過雨珊,最後落在小璃的身上,楚逸風嘴角一抿,淡語道 「小璃,你回去和盈盈說本王用完膳就過去!」
「是!」
小璃應聲,垂首而去。
*
用過午膳,楚逸風便去了枕霞閣,留下雨珊一臉的失落。
她黯然地坐在案几旁,拿出那張楚逸風前段時間給她作的畫,心裡百味雜談。
以前,每次看到這幅畫,她都會開心地傻笑,還經常偷偷地將它塞到風要看的書下,讓他一拿起書,看到就是自己!
可是現在,看著這幅畫,她卻笑不出來了!
也許,在不久的以後,風的書卷下,出現的就不是自己的畫像了!
她這樣想著,破碎的玻璃心又是一陣絞痛。
突然,一聲響動,房門『光當』被推開了,她疑惑地回過頭,就看到楚逸風面帶慍色地移了進來。
「珊兒,你怎麼能這樣呢!」楚逸風嗔怒道,語氣有些不解「要不是我今日換藥去得早,估計還不會發現你給盈盈吃的都是什麼!」
「不就是幾盤蔬菜嘛,用得著找你告狀嘛!」
「盈盈什麼也沒說,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她還百般搪塞,說什麼是自己想吃的,我剛去廚房問過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是你吩咐下人那麼做的!」
面對楚逸風的質問,雨珊一陣心傷,心裡的醋罈子徹底打翻了。她揚起頭,酸溜溜地扁嘴道「是我讓他們那麼做的,沒錯!怎麼,你心疼啦?」
「胡說什麼呢!」楚逸風皺皺眉「珊兒,有些過分了,畢竟盈盈對我有恩~~」
「是啊,不但對你有恩,還對你有情呢!」
「珊兒!」這種陰陽怪氣、酸溜溜的語氣,讓楚逸風聽著不舒服,他忍不住低喝一聲。
「喊那麼大聲幹嘛!我又沒有說錯!」雨珊別過頭,氣惱地扁扁嘴「我當時還是你的王妃呢,下人這樣待我,也沒見你這麼生氣過!」
「當時~~我不知道!」楚逸風據實以對。
「不關心,當然不知道了!」雨珊冷言一句,緩緩起身,繞過楚逸風,逕直出了綺春閣「我去透透氣!」
看著翩然遠去的背影,帶著幾分孤寂,幾分淒涼,楚逸風突然一陣心慌,感覺只要眨一下眼睛,那道清麗的身影便會消失不見。
俊美的面龐上,慍色一瞬間盡數褪去,一抹淡淡的隱憂躍然浮現。
大手兀地撫上車輪,用力搖動,他慌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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