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街的茶樓裡,靠窗的雅間中,一個貌美的女子倚窗而坐,紫色髮帶綰著青絲,幾縷頑皮的發悄然溜出,遮在了額前,美麗的丹鳳眼裡,凝滿期待。
突然,一聲響動,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絲欣喜漫上心頭,洛雨菲笑盈盈地轉過頭,就看到一襲白衣的楚逸晨信步走了進來,手裡搖著一把折扇,紫色的扇墜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光芒。
「你今日找我來此,有什麼事?」聲音冷冷的。
洛雨菲臉上笑容一僵「只是好久沒見到你了!」
「我現在很忙!」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想見你!」洛雨菲垂下頭,萬般委屈地輕扯著衣角「前段時間一直在給母后守孝,都沒時間~~」
如星的眸中戲謔的成分漸濃,楚逸晨冷眼瞟過她「現在看到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清冷疏離的話語,像針一樣刺進她的心裡,讓她的心裡血流成河。
洛雨菲向前邁去的腳步頓時滯住了。
「為什麼?」
跨門欲出的楚逸晨疑惑地回過頭,就看到洛雨菲淚眼婆娑,出水芙蓉般的小臉上梨花帶雨。
突然,她猛地撲到了他的懷裡「為什麼對我這麼冷?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為什麼?」
「皇嫂,請你自重!」
懷裡的身影兀地一怔,隨即揚起頭,冷笑出聲「皇嫂?你之前對我那般好的時候,難道不知道我是你的皇嫂嗎?」
楚逸晨眉頭一皺,動了動嘴角,終是未發一言。
「你也喜歡那個野丫頭,是不?」
突然被問及心事,楚逸晨的身形明顯一滯。他垂下頭,遲遲沒有回答。
看著他的樣子,洛雨菲頓時瞭然,嘴角一勾,無邊的苦笑緩緩溢出。她放開他的懷抱,一個趔趄,跌坐在桌邊。
「你們都喜歡她,我到底哪裡不如她?你之前對我好,化名來和我做朋友,難道一切都是假的嗎?」
冷然的嘴角,隨著她眼中的晶瑩,柔化了幾分,楚逸晨唇瓣輕輕扯動,說了一個勉強可以接受的理由「對不起,讓你誤會了!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也想通過你多瞭解一下她!」
「哈哈」洛雨菲突然仰頭狂笑,眼底的哀思濃郁幽怨「通過我瞭解她?我還真是可悲啊!」
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楚逸晨心中有些不忍。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既然對她無心,又何苦再和她有什麼牽連呢!
他們之間的認識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是母妃刻意的安排,是一個有目的的騙局!
想到此,楚逸晨冷冷地轉過頭「我想我的話已經說明白了,我先告辭了!」
看著推門而出的背影,決然冷漠,洛雨菲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淚珠滾滾而落。
為什麼?自己喜歡的人都要喜歡她?
心中無法寄托的愛慕,就在淚水翻滾的瞬間,全然盡毀,並生出了無數的恨意。
洛雨珊,我一定不會繞了你!
綺春閣裡,正拿著劉氏新做好的婚紗沾沾自喜的雨珊,突然打了一個噴嚏,聲音極大,驚動了一旁收拾房間的漪雲。
「小姐,你沒事吧?不會是染了風寒吧?」
雨珊搖頭淺笑「沒事!不就是打個噴嚏嘛,別大驚小怪的!」
伸手拉過漪雲,拿起潔白如雪的婚紗在自己的身上比量著,臉上笑靨如花「這個怎麼樣,好看吧?」
「嗯,好看,小姐穿什麼都好看!」
雨珊一聽,頓時笑得更燦了。她伸手敲了一下漪雲的腦袋「就你嘴甜!」
*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大地之上,一片融融春色。
蔚藍色的天空,一塵不染,澄清透明,像一望無際的大海;金色的光線跳躍縈繞,宛若海面上泛起的微波;朵朵霞雲潔白飄渺,分外絢麗。
今天是哥哥和秀秀的大喜之日,雨珊難掩興奮之態,一大早,匆匆用過早膳,就拉著漪雲,提著自己精心製作的禮物來到了洛府。
此時的洛府張燈結綵,一片歡騰,明艷的大紅喜字赫然貼與門上、窗上,在院中草色的映襯下,更平添了幾分喜慶。
一身紅色喜服的洛亦寒和洛相低語幾句,隨後匆匆推門而出,眉間瀰漫著淡淡的笑意。
一出門,就看見了院中姍然而來的雨珊,一抹欣喜掠上眉梢,他快步走上前「珊兒,你來了啊!」
「恩」 瞟了一眼笑容滿面的洛亦寒,雨珊忽地狡黠一笑,蹲到了地上「咦?這裡怎麼有顆牙呢?」
洛亦寒不解,彎下腰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在哪裡?」
「呵呵」雨珊抬起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一閉上嘴,牙就回去了!」
洛亦寒微楞,隨即敲了一下她的頭「調皮!」
雨珊衝他吐了吐舌頭,明淨的笑容裡透著幾分調皮「哥哥,你趕緊去接新娘子吧,別讓人家等急啦!」
說完,拉起漪雲,笑嘻嘻地跑開了!
洛亦寒無奈地搖搖頭,抿嘴笑了,倏而,轉身走向了府門口。是該去接新娘子啦!
嬉笑著進了大廳,雨珊頓住腳步,四下望了一下,但見洛相凝神斂目,正給幾個小廝吩咐著什麼,一身絳紅色的長袍,透著幾分喜氣。
對面,一身粉色曳地長裙的洛雨菲眉眼彎彎,正倚在洛夫人身邊嬌笑,臉上隱約浮著淡淡的憂愁。看見雨珊進來,她臉色頓時一暗,幾道寒光狠狠地射了過來。
雨珊眉頭一皺,不解地搖搖頭,心裡卻暗自奇怪,這女人又哪根筋不對啊,自己又哪裡得罪她了?!
*
拜完天地,秀秀在喜娘的攙扶下,被送進了喜房,隨後,喜宴正式開始。
前廳來了不少朝中大臣、勳親王爺,談笑聲,行酒聲不絕於耳,一片歡騰。
後堂,一群女眷嘰嘰喳喳地吃著飯,不時地攀比自己的衣服、首飾和珠寶。
雨珊覺得有些無聊,隨意地吃了幾口,便找了個借口,退了出來。
漪雲見狀,慌忙拿起禮盒,跟了出來。
「小姐,你要去哪?」
「聆風軒!」
聆風軒?那不是少爺的新房嗎?
漪雲小跑著跟上,氣喘吁吁地問道「小姐,你去新房做什麼?」
雨珊回過頭,展顏一笑「去新房能做什麼,鬧洞房唄!」
鬧洞房?漪雲愕然。她沒聽錯吧?!
聆風軒,座落在洛府的東北角,四周都是繁茂的蒼松古柏,一陣清風拂過,引得樹葉沙沙作響。
輕輕地推開房門,雨珊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但見秀秀一身紅色繡袍,安靜地坐在床榻邊,嬌弱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因為激動,也因為緊張。
雨珊一時玩心大起,邪邪一笑,玉指抵在唇邊,示意漪雲不要出聲。隨後,她踱著步子走了過去,故意壓低聲音道「小娘子,你可是在等我?」
床榻上的身影兀地一滯,驚聲問道「你是誰?」
「我是來疼你的人啊!」
言罷,雨珊緩步走近,挑逗地在秀秀的小手上抹了一下「這小手還真是嫩啊!」
「你~~無恥!」
秀秀低咒一聲,秀手揚起,作勢要掀掉喜帕,雨珊見狀,慌忙按住。
「這喜帕怎麼能由新娘子自己掀呢!還是由我代勞吧!」
「你~~」
秀秀掙扎著要站起來,透著喜帕的一角,她看到了一雙精緻淡雅的繡花鞋。
咦?繡花鞋?
臉上的怒氣瞬間散了,秀秀重新坐回了榻上,不再掙扎。
「你~你怎麼不動了?難道依了本~~」
「你是雨珊吧?」
喜帕下突然響起一道清麗的聲音,雨珊兀地一滯,疑惑地垂下頭「被你發現了?」
秀秀淡笑不語,只是伸出腳踢了她一下。
雨珊低下頭一看,頓時心下瞭然。她一屁股坐在了秀秀的旁邊「早知道,我就換雙靴子啦!」
「還說呢!剛才嚇壞我了!」
「呵呵,給你提提神,我怕你睡著了!」雨珊自顧自地笑著,緩緩站起,接過漪雲手裡的禮盒遞給秀秀「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很特別的哦!」
「你們家王爺沒準備嗎?還要你如此費心?」
雨珊秀眉微擰,小嘴一撇「那能一樣嘛,這可是我的一份心意!」
喜帕下的秀秀淺淺地笑了「謝謝!」
「切,和我還客氣!」
澄澈的清眸中,波光流轉,看見秀秀要拆開禮盒,雨珊一把搶下「現在不能看!」
「什麼東西,還搞得這麼神秘?」
雨珊嫣然一笑「反正你沒見過就是了!等哥哥回來了,你們一起看吧!」
突然,門外一陣喧嘩,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伴著醇香的酒氣飄了進來。
「寒,快進去吧!別讓新娘子等得太久了!」
「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
歡笑聲陸續散去,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一身紅色喜服的洛亦寒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
雨珊見狀,慌忙拉起漪雲,起身便往出走。
「珊兒?」洛亦寒醉眼朦朧,一搖一晃地走到雨珊面前「兩個,~~不,三個,珊兒,呵呵」
「三個?」雨珊微微愣住,隨即揚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嘻嘻一笑「我是哪吒,三頭六臂!哈」
說完,繞過洛亦寒,拉著漪雲跑了出去。看來,哥哥今天真是太高興了!居然喝成了那樣!嘻嘻
看見從聆風軒匆匆而出的雨珊,袁明朗不由地一愣。雖說是妹妹成親,但他和洛亦寒是好朋友,所以也就過來湊熱鬧了!
「你怎麼從裡面出來?」
「你想知道?」
「嗯!」
雨珊狡黠一笑,對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過來。
袁明朗狐疑地盯著她,慢慢挪著步子,湊到了她的近前,眸光裡滿是期待與好奇。
只見雨珊嫣然一笑,俯身湊到他的耳邊,大喊道「我偏不告訴你!」
溫潤的眼瞳中,哀怨的光澤流轉,袁明朗挖了一下耳朵,假意生氣道「耳朵都被你喊聾了!」
兀自歡笑的雨珊頓時一愣,隨即嘴角微漾「想不到我這麼厲害啊!你那只耳朵要不要也試一下!」
「不要了,不要了!」袁明朗連連擺手。他可不想暫時性耳聾!
*
和袁明朗他們分別後,雨珊緩步來到了聽雨軒。
自從嫁出去,她就沒有再來過,每次回洛府,也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沒有機會回到這裡坐一坐。
聽雨軒,所有的擺設都和未嫁前一樣,看著熟悉的房間,雨珊不覺地濕了眼眶。
「小姐,你怎麼了?」
修長的睫羽微微垂下,擠掉眼角的淚水,雨珊莞爾一笑「沒事,觸景傷情罷了!」
在聽雨軒坐了大約半個時辰,眼見著夜色瀰漫,雨珊起身走了出來。估計楚逸風該等急了吧!
聽雨軒外,依然翠竹環繞,綠意盎然,一陣清風拂過,引得竹葉翩然起舞。
突然,一個瘋癲的老婦人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看見雨珊,她淚如雨下,使勁向外推著她「小姐,你怎麼又回來了?快跑啊!」
雨珊錯愕地回過頭,看見眼前蒼老的婦人,不由地一怔。她記得,這是那個一看到自己就讓自己快跑的老人,是那個眼底有著濃濃擔憂的老人。
「大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小姐,別說傻話了,快跑吧,他們一會就追來了!」
見雨珊絲毫沒有動的意思,老婦人有些急了,使勁推了雨珊一把「走啊!快走啊!」
雨珊無奈,和漪雲相視一望,依言向前跑去。
跑出了幾丈遠,雨珊不解地回頭望了一眼,遠遠地,她彷彿看到了老婦人臉上舒然的笑意,透著關愛,透著希冀。
老婦人抹掉眼角的淚水,沖雨珊揮了揮手,轉身折了回去,金色的落日餘暉中,她瘦弱的身影,顯得有些蒼涼,有些孤寂。
心裡莫名地漫過一絲痛楚,雨珊收回視線,側頭問道「漪雲,你知道她是誰嗎?」
「聽說是二夫人的奶娘!」
「二夫人?不會是我娘吧?」
漪雲皺皺眉毛「這,奴婢就不知了,奴婢只知道二夫人姓蘇,聽說和老爺感情特別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沒在府裡住多久,就趁著老爺不在,一個人離開了!」
姓蘇?那應該就是娘了!
沒聽說過爹爹還娶了別的女人!
「那你知道她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嗎?」
「奴婢進府的時候,她就已經這樣了!」微微頓了一下,漪雲緊張地四下瞟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不過奴婢聽其他的姐妹說,是夫人把她弄成這樣的!」
「夫人?」
「恩」漪雲信誓旦旦地點點頭「夫人怕她瘋言瘋語地亂說,總是將她關在後院,平時我們都很少看見她呢!」
「哦!」
雨珊淡淡地應了一聲,腦中卻是思緒紛亂。
娘的奶娘,為什麼娘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著她呢?她為什麼會瘋?
*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迷濛的夜空中,懸起了一輪皎月,點點繁星如顆顆寶石,晶亮璀璨,鑲嵌在遼闊無垠的天幕下。
看見雨珊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楚逸風眉宇淡開,衝著她微微一笑。
側過頭,對洛相拱拱手「岳父大人,時候不早了,我和珊兒就先回去了!」
「嗯,好!」
「等我一下!」
雨珊擦過他的身邊,逕直走到了洛相的面前「爹,後院的那個瘋瘋癲癲的老婦人是誰啊?」
「你怎麼突然問起她了?」
「就是剛才看見了,隨便問問!」
洛相垂下頭,臉上浮現一抹憂思。他輕歎一聲,緩緩說道「她是你娘的奶娘,和你娘一起來的洛府,平日裡對你娘也是最好的!只是~~你娘當年不辭而別,居然沒有帶走她,後來她就瘋了!」
「哦」雨珊淡淡地應著,心中卻暗自驚訝。原來爹爹什麼都不知道!
沉吟良久,雨珊悠悠開口,眸中多了一分異樣的光澤「爹,我想把她帶回王府!」
洛相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說,不由地愣住了!
「珊兒,你怎麼想起要把她帶走呢?」
「我想替娘盡點孝心!」
「哦,那就隨~~」
一旁的洛夫人有些慌了,忙搶斷洛相的話「這怎麼好呢,王府豈是她一個瘋婦人可以去的?」
「大娘,風王府沒那麼多門第觀念的!」雨珊回過頭,一臉渴求地看著楚逸風「王爺,我把她帶回王府,你沒意見吧?」
「隨你!」聲音淡淡的,卻充滿了寵溺。
「她都在這呆了幾十年了,已經習慣這裡了,就別讓她折騰啦!」
雨珊淺笑不語,目光一轉,看見漪雲已經將那個瘋癲的老婦人帶了過來,便緩步走到她的近前,柔聲問道「我要帶你走,你願意跟我走嗎?」
老婦人使勁地點點頭,眼裡多了一片濕潤「小姐去哪裡,奴婢就去哪裡!」
「恩」
雨珊滿意地勾勾唇角,回身望向洛夫人「大娘,你看呢?」
洛夫人遲遲沒有言語,卻聽洛相說道「看來徐媽是把你當成了你娘,也罷,既然你這麼有孝心,徐媽又願意跟著你走,那就帶過去吧!」
「謝謝爹!」
洛府門口,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早已等在了那裡,一身勁裝的伊凡站在車邊垂手而立。
見楚逸風他們出來,他慌忙跑過去,伸手接下了輪椅。
小心翼翼地將徐媽扶上了馬車,雨珊和眾人揮手告別,和楚逸風陸續上了馬車。
隨著一聲鞭響,馬車絕塵而去,捲起滾滾塵煙——
謝謝親的鮮花和金牌!謝謝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