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一到,五萬大軍浩浩蕩蕩出發,一條長龍由籐蘿東繞行向祈胡前行,半個時辰後,又起五萬長龍前往籐蘿西行去,除風一直緊擰著雙眉,心中不免全是擔心。
一個時辰一過,尹慕蕭扔下手中筆墨,身著戰服威風凜凜跨上高馬,號角一響,全軍前進,營內瞬間騰空,連匹馬都不留,空蕩無人。
除風心口隱隱跳著,與尹慕蕭在前帶頭騎在馬上,轉頭問道:「爺,譚副將與李副將此時狀況全無所知,可要人快馬去探。」
他自信一笑,搖頭,「不必,祈胡國小兵少,臨總只有十五萬不足兵力,定不會分散兵力去迎敵,至時三軍壓境,他們無可遁形。」
除風不再言語,默聲跟隨——
一個時辰前,籐蘿東五萬大兵,遭受敵軍埋伏,全滅。
半個時辰前,籐蘿西亦同樣遭受埋伏,零散只剩部分兵馬逃亂。
現今,十萬大軍穿過籐蘿,直朝祈胡襲來。
祈無琰聽到探子的報聲,面上的陰蜇愈漸沉重,露出陰冷一笑,披上戰袍。
「迎戰,本殿親自上站!」
祈醉歌聽到浩蕩的腳步與集合聲,從營中探出頭來,一臉惺忪未睡醒之態,祈無琰走到他的帳前,在他額上落下一吻,「罪歌,在營內候著本殿全勝歸來。」
「少殿早去早回。」他應聲一笑,午後的陽光撒在臉上,融化了祈無琰胸中幾分冷窒,摸著他的臉頰,「守好她,若丟了,本殿便疼不得你了。」
「少殿放心。」
許下承諾,祈無琰仰起陰鷙的臉,跨馬揮手,「迎戰大軒!」——
此時,籐蘿祈胡交界處,大雪飄飛,兩軍對峙,黑壓壓站滿了兵馬,一方白衣清寒,一方黑衣冷魅,祈無琰坐在黑色陣仗前,斜坐在豹皮長椅上,悠閒端著酒杯,冷哼一聲,向前叫陣,「大軒只有區區十萬人馬對陣嗎?」
除風臉色一變,心有不測,扭頭向身旁尹慕蕭,「爺,李副將與譚副將都未趕來……」
「他們永遠也趕不回了!」一聲冷笑打斷除風問話,尹慕蕭冷眸相對,孤身策馬,直奔敵軍方向而去。
祈胡絲毫不動,待到尹慕蕭跳下馬時,祈無琰倒了一斛酒,遞到他面前,「賞你的。」
「多謝少殿。」
白衣人一跪接酒,頓時白色軍中開始騷動異常,除風領在隊前,心中大驚,抬起手制止騷亂聲,回頭高聲道:「別慌!將軍自有計謀。」
「計謀?」祈無琰放聲狂妄大笑,斜眼睨著身旁的尹慕蕭,「告訴本殿,你有何計謀?」
「回少殿。」他抱拳禮貌相回,「午時,令五萬人馬由東繞往籐蘿,少殿事先下好埋伏,全滅;半個時辰後,五萬人馬由西繞,同意遭受埋伏,慘敗;一個時辰後,大軒十萬人馬前往,祈胡十五萬,大軒必敗。」
大軒兵營大亂,議論聲愈漸響亮。
「為何要隔半個時辰呢?」祈無琰循循相問,尹慕蕭又朗聲答道,「若不差過半個時辰,祈胡難以轉移兵力加以埋伏,有利於我軍兵力集合。」
除風注意到了他口中的我軍,怒吼一聲,「你不是爺,到底何人膽敢冒充我軍將領?」
祈無琰吹了一聲口哨,白衣尹慕蕭不屑一笑,緩緩,撕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祈無琰打了個響指,身後退出囚籠,裡面,正坐著奄奄一息髮絲凌亂蒼白容顏的尹慕蕭!——
「爺!」
除風高聲一喊,喚醒了慘遭折磨昏睡的尹慕蕭,他緩緩睜開眼,目睹眼前的情景,神色冷靜。
「祈無琰,兩兵交戰,想不到你竟用如此險詐招數。」
祈無琰猖狂鄙夷一笑,「尹慕蕭,兵不厭詐,本殿怎麼可能那麼傻,拿不足十五萬人馬與你二十萬大軍強碰?」
此刻的變故令人始料不及,大軒軍心大亂,士風大挫,馬蹄也開始焦躁不安左右奔走,除風跳下馬,拔出劍,「為大軒,視死如歸,爺,除風不會辜負您,必當以死相拼,贏得戰役。」
「好除風!」
尹慕蕭眸中略帶讚歎,咳了兩聲,嘴角處留出血跡,祈無琰冷聲道:「蘇離,還在本殿手裡。」
除風靜下了,他望見爺眼中擔心變幻的神情,心有不忍。
「你軍若敢妄動一步,本殿便放信號將她斬殺,頭顱懸掛於哨崗之上,兩軍交戰時,也讓她好好看看你那英勇的模樣!」
祈無琰此言一出,尹慕蕭雙臉煞白,祈無琰將兵符丟進牢籠裡,「兵符在你手裡,命他們不許動!」
「祈無琰,你果真是卑鄙。」
尹慕蕭額頭上的汗層層滴落,咬緊牙齒,緊攥著手中令牌,孰輕孰重,心中拿捏。
對面,亦是十萬大軒將士的生命,莫非此刻,要毀在自己手上……
「爺!」除風慌張高喊制止,怕尹慕蕭一時衝動做出更亂軍心之事,本已處在下風,此時更不可有一絲風吹草動,否則,必敗!——
尹慕蕭舉起令牌,沉吟著,遲疑著不出聲。
祈無琰吩咐身旁人,「準備信號彈,若本殿十個數之內,尹王爺還未下令,放信號,殺了蘇離。」
冷語一出,尹慕蕭坐直身子,挺立著脊樑,十指攥白,喀喀作響。
「十!」
祈無琰好整以暇開始倒數,「九。」
飲了口酒,「八!」
豆大的汗水砸落,寒冬裡心口緊張的發熱,耳邊祈無琰的聲響無限擴大,響亮。
「三……」
「二……」
蓄勢待發,箭在弦上,尹慕側耳去聽,有隱約的轟隆聲漸漸響起,他乾裂的薄唇張開口,在祈無琰發出魔鬼一般的指令時張開了口,「慢著。」
「爺,不可!」
除風高喊,祈無琰滿臉得意,尹慕蕭睜開眼,言語肯定,不容置喙,高舉令牌,面朝著一手跟隨自己多年的戰士將領,溢出淡薄卻清晰異常的聲音。
「本將下令,大軒十萬將領,竭盡全力,迎戰祈胡,若是戰贏,由下至上,三軍犒賞,取敵軍將領首級者,賞白銀千兩,官升三級!」
瞬間,聲吼震天,士氣大震,祈無琰怒的滿臉通紅,朝放信之人吼道:「愣著做什麼!還不放信!
「尹慕蕭,等著看你的女人去死吧!」——
煙火通信一放,尹慕蕭心中一緊,祈無琰大笑,站起身,扯下披風,「尹慕蕭,即使如此,你亦只有十萬兵力,我祈胡十五萬打敗你何嘗容易!」
「本殿要讓你知道,失去全部的感覺是什麼!」
轟隆聲愈來愈響,尹慕蕭回以一笑,內力一發,木籠震開,他站起身,高居在上冷冷望著祈無琰,清冷道:「祈無琰,你太過自信了!」
話音方落,遠遠傳來報聲,「報——!大軒後方五萬不明兵馬趕來,舉旗鳳字!」
祈無琰雙手一握,拿出懷中皮鞭,轉頭冷哼,「有你的,求得鳳殤那老狐狸相助,借你五萬軍馬。」
「報——!」軍中飛奔出探子,氣喘吁吁,「殿下不好了!」
「何事慌張,慢點兒說!」祈無琰厲喝著,心口開始慌張,不祥預感漸起。
「我軍後方鳳殤方向大批軍馬襲來,未見舉旗,來路不明。」
尹慕蕭神色漸為篤定,跳下囚車,緩緩移步到祈無琰面前,淡淡道:「認輸吧。」
祈無琰抽出一鞭,尹慕蕭一閃接到手中,他絲毫移動不得,此時,人馬彙集,前方鳳字領隊,正是尹謙與鳳九兒;後方高崗上帶軍的是除雲,身旁是一位神色幽幽的人兒——蘇離。
紅衣未祛,特是顯眼,尹慕蕭遠遠望見她,眼眶濕潤了。
蘇離勾著頭,除雲在身旁低聲道:「主子,爺沒事。」
心口猛然一鬆,彷彿積壓了萬年的鐵石鬆開來,她遙望不遠處祈胡紮營地,泛起一抹苦笑。
醉歌……謝謝你——
祈無琰臉色忽青忽白,隱忍著怒,弄明白了眼前一切,狠聲令,「把祈醉歌給本殿帶上來。」
他竟然跟著這個女人,學會了背叛。
尹慕蕭執起劍,指向他,「攻祈。」
兩字輕聲,鼓聲震天,戰壕沙場,雪片紛飛,一瞬間黑白摻雜,刀槍茅劍碰撞之聲,廝殺之聲,不絕於耳,在空曠的天地間迴盪,震動。
蘇離立在高崗上,眼睛緊隨著尹慕蕭,一刻不離。
他身上的傷,不知可是好了,如今,他如風似仙與祈無琰打鬥,她望見,他的額頭涔涔流汗,定是,舊傷還在痛,腿上血跡未褪,臉上傷疤依在,全是為她留下的痕跡。
戰場廝殺猛烈,尹慕蕭與祈無琰之間勝負不明,但大軒已漸顯優勢,倒下的黑色愈來愈多,大地上全剩了蒼茫的白,與雪映在一起,那般純淨。
鳳九兒不知何時也騎馬立在山崗上,笑道:「老大,婚禮上落跑你也做的出來,害的咱們勞師動眾的。」
「九兒」,她面色一詫,「你到底是……?」
「我老爹,是鳳殤當家的。」
「原來是鳳殤國九公主!」她明瞭,傳言美麗神秘怪異的九公主一月前失蹤,原是躲進了自家苑子,霸上了苑中郎。
大勢已定,祈胡大敗。
尹慕蕭以勝利之姿將祈無琰踩到在腳下,祈無琰挨了一記重擊,吐出一口鮮血。
舉起劍,尹慕蕭掃他一眼,「你既想讓我學得莫要心慈手軟,這次,就從了你的願吧。」
「慢著!」他半坐起身,尹慕蕭撤下腳,拿劍指著他,尹謙除雲等人已聚集在周圍,將他團團圍住,鳳九兒扶著蘇離跳下了馬,祈無琰淒笑著,「本殿命已至此,有個最後請求,可能許我?」
他望著蘇離,蘇離側首點頭。
「讓我見見他。」祈無琰眼角泛起淚光,「罪歌,我不捨,讓本殿最後見他一面。」——
遠處,一匹馬孤單疾馳奔來,定睛一望,正是一臉笑的美麗動人心扉的祈醉歌,他一路疾來,無人相擋,停馬至眾人身邊,跳下馬便去拉蘇離的手,「主子,聽說你勝了,醉歌特別趕來隨主子了。」
「罪歌……」
虛弱的喚聲從祈無琰口中響起,他伸手一支手,艱難動著手指,「過來,讓本殿最後抱抱你,可好?」
祈醉歌盯著他,走到他身旁,尹慕蕭默默後退,望著祈醉歌跪倒在地,留下一行淚水。
「少殿,罪歌對不起你,罪歌現在,只能認一個主子。」
祈無琰閉著眼,流下一滴淚,「本殿一向最疼你,你怎能……」
醉歌望著自己相伴伺候了五年的男人,抱緊他,「少殿,對不起,罪歌只能說對不起……」
「你怎能!」瞢的,眼神變的怪異、狠決,「怎能背叛我!又怎能不來陪我!」
「少……」
一字剛起,一字未落,祈醉歌的腹上,已多了一把短刃,血淙淙向外流逝,他倒落在雪地上,疼的流出了淚。
「醉歌——!」蘇離尖叫一聲,心口一慌抱緊倒在血泊中的祈醉歌,淚水湧流而出。
祈無琰猖狂的笑了,笑聲迴盪在整個天際,蘇離聲竭怒喊著:「你怎麼能殺他,怎麼能殺他!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
「主子」,祈醉歌虛弱呼著氣,「主子……」
他的淚模糊了眼,埋在蘇離的懷中,「醉歌,是不是要死了?」
「醉歌,別怕,主子會治好你,別怕!」
蘇離慌張擦著他的淚,將他緊緊抱住,他的雙手那般冰涼,一向紅潤的唇色漸漸變得蒼白,他的臉,已經白到透明,彷彿一觸便會消失的脆弱。
「醉歌不想死」,他哽咽出聲,淚化在她的衣上,雪上,「醉歌,想永遠跟著主子,醉歌想跟主子暖手,醉歌會主子唱歌,醉歌,會為主子按摩,醉歌………會保護主子……」
「醉歌,別說了,你不會死,不會死的。」蘇離哭的那般絕望,這張絕美的容顏毫無生氣,就像要消滅一切活在這世上的證據,正在淡化,消失,「醉歌,對不起,是主子害了你,如果你不認識主子……」
「主子」,他抬起手,顫抖著,擦去她正要掉落的淚,「能不能,親親醉歌……」
她低下頭,垂落青絲,將一個吻,輕輕的,含著鹹濕的淚水,印在他冰冷的唇上,口中,嘗到了血腥。
他閉上眼,了無生息,帶著笑,靜靜的去了……
祈醉歌,傾城容顏,淹埋在冰封的大雪中,逐漸冰冷。
蘇離抬起頭,站起身子,淚水飆飛出眶,她忍住胸口噴薄而出的酸痛,緊咬著牙,不顧所有人的訝異,奪去尹慕蕭手中的劍,衝向祈無琰身旁。
一劍,刺穿了他的胸!
一劍,刺穿他的肺!
一劍,刺穿他的膛!
一劍,刺穿他的腹……
他弓起身子,死的極其痛苦,身上的血噴灑而出,濺到蘇離的臉上,一下又一下,蘇離滿身血紅,停不下淚水,丟不開利刃,直到,被尹慕蕭抱住,緩緩安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夠了,離兒,夠了,他已經死了……」
蘇離一聲哭嘯,暈倒在雪地上。
尹慕蕭緩緩抱起她,唇邊帶著無言的痛。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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