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紅顏 終愛卷 第八章
    翌日天一大亮,蘇離慌忙趕著回苑子,祈罪歌早已打好了水,梳洗完了站在洞門等候,蘇離收整完出房門,發現他綰起了髻,清爽怡人,這樣細細看來,白皙的臉孔散發著幾分純淨,張口便問道:「你有多大年齡?」

    「十八。」

    他緊隨著蘇離,乖巧回應,蘇離回眸多望了他幾眼,昨日,妖媚掩了稚氣,今日方才露出幾分青澀氣息,她皺起眉,思謅了片刻,回頭笑道:「我想幫你改了名諱,可好?」

    他眼中一動,她輕聲言語,「把罪殤之罪,改為醉人之醉,可好?」

    「祈醉歌」,他喃喃一聲,掩住眸中的異感,應聲點點頭。

    「好,回苑子。」

    她俏麗一笑,旋身在前方帶路,雨過天晴般,心情舒暢了不少。

    他隨後緊跟,心中久存的那份壓抑感,因她改了一個字,竟然變輕了。

    一個人的聲音,在腦中旋轉迴響,你生來,便是罪人,歌聲,又如此動人,便喚你,罪歌吧。

    於是,隨了他的姓氏,跟了他十八年,願為他做一切事。

    誰叫自己,是他的寵兒呢!

    ****

    回玉籐苑花費了將近一個時辰,昨日她的腳踝被崴,疼痛絲毫未減,為免人閒語不讓醉歌扶,只好一瘸一拐艱難走路。

    離苑子沒余多少路,遠遠的,望見未開門的苑門前坐著熟悉的身影,被泥水污了的白衣、蒼白的面容、髮絲凌亂的沾粘在臉上,身上衣上全是被大雨沖濕的痕跡,瞧見她歸來,猛的站起來,直直奔跑過來,將她抱在懷裡。

    蘇離被抱在懷裡,因抱的太緊,已然快要不能呼吸,他啊啊一聲的叫著,說不出話語,手重重的一下下捶打著她的背,她明白,他一定是在門前等了一夜,拍打她,是因為不會言語,只能這般責怪。

    「木頭」,她輕聲一喚,輕輕脫離他的懷抱,望著他偉岸的身姿與不和諧的孩童模樣,不自覺噗嗤笑出聲,「我沒事,不要擔心。」

    木頭這才點點頭,戒備的看了看祈醉歌,佔有性的拉住蘇離的衣襟,滿臉驕傲。

    祈醉歌看他一眼,不屑瞥過頭去,囂張什麼,遲早會比你得寵。

    「娘親——!娘親——!」蘇小無鼻涕一把淚一把奔出門外,衝到二人面前,蹭了半天也沒擠進木頭與娘的縫隙間,挫敗的將頭夾在兩人中間,本來還想來個團圓式的闔家歡樂抱,結果還是以失敗告終,繼續哭訴,「無兒以為你不要我們了,以為你自己跑掉了,娘親回來了,總算回來了,嚇死無兒了!」

    這時,百合背著行囊包裹也跑出來,淌著淚,「主子怕連累我們想自己走,幸虧回來了,不然百合就是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主子!」

    這一群人!

    蘇離無耐的不想辯解,心頭卻又暖暖的,正是因為有他們,她才不能離開,要堅守著玉籐苑。

    她的手架在木頭的肩頭,瘸拐著回了廳堂,向他們介紹了祈醉歌,百合面色有些不悅,玉籐苑已沒了生意,如今又多了一張口,看來要更加節省了。

    祈醉歌一直望著沈木頭,研究著他的一言一行,不明為何這傻子就可以靠近蘇離。

    談話間,門碰的一聲被推開,走進一人,身上衣服水嘖未干,冷冽的面色極為難看。

    蘇離站起身,慌忙喚:「哥哥!」

    他冷哼一聲,悶頭向屋裡走去,理也不理,看也不看她,門摔的山響,震痛了蘇離的耳模。

    「主子」,百合低聲解釋,「二爺他不顧雷雨尋了你一晚,挨家挨戶,找遍了整個籐蘿鎮。」

    ****

    蘇離追了兩步,朝尹謙的方向走去,走到後院場地,不出所料,耳邊傳來鏗鏘的劈柴和一聲聲悶哼的用力聲,她遠遠立著,尹謙知她望著,故意不回首、不抬眸。

    她低著頭,如同犯錯的孩子走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掄斧的臂,低聲道:「哥哥,三日前劈的柴還沒用完,今日就歇著吧。」

    他聞言,丟下鋤,從鼻前竄出一聲冷哼,坐到矮凳上咕咕喝水,一仰頭,水壺清了底,擦下額頭的汗,就要回屋去,蘇離望見慌忙跑到他面前伸手擋住。

    「這幾日離兒總做些惹哥哥生氣的錯事,哥哥又不言語、不怪罪,總是一聲不吭的懲罰,叫我,該如何是好?」她淡語輕言,抬起眸,無意識間已蒙上一層水霧,「哥哥,你是我的親人,娘親一定不希望我們像現在這般,更不會希望哥哥變成如此模樣!」

    「什麼模樣!」

    他終於開了口,發出了聲,頭上卻有隱隱的青筋暴露,臉上帶著遏制不了的怒,推開她擋著的臂,強臂捏在她的雙肩上,搖晃著,逼退著,怒吼著,「我該是什麼模樣,你教教我,我該以什麼樣的身份處在你身邊!該用什麼臉面去面對你!我沉默,遠離你,不敢看見你,這樣也礙了你的眼了,你有多少人庇護,還需要我這一文不值的哥哥嗎?你有木頭,有找來的尹慕蕭,今天又帶回一個,你說!教教我!最沒有資格的我該怎麼辦!」

    怒吼聲在耳邊猛響,蘇離一動不動只能呆滯著望著他,她雙肩頰骨快要被他捏碎,她絲毫未感,只能望見他眼中點起攢動的火柱,高高的燃起,彷彿要將她吞噬、佔有,這侵略般的眼神,在他的眼裡已經消失了太久、太久。

    「我錯了」,淚水如斷線的珍珠砸落在地上,她泣不成聲,「我以為,五年,已經夠了,已經足夠讓你忘了我;足夠讓你把我當做妹妹,我錯了……」

    尹謙別過頭,不去望她的淚,隱忍了多年的話,一洩而出,他倒退兩步,跌坐到凳上,聲音漸漸平靜,「你太低估了自己。」在我心中的重量。

    他未說完這一句話,沉默下去。

    空氣瞬間只剩靜謐,連他沉重呼吸的聲音都那麼明顯,蘇離緊咬著唇,不再哭出聲,默默的淌著淚。

    遲疑著,緩緩靠近,蹲在他身旁,將頭,埋在他的膝上,一頭青絲垂然而落,「離兒多想,聽你喚我聲妹妹。」

    他的手執起她芙蓉一般的玉頰,梨花帶淚,紅唇欲嬌,他的心中一陣心疼,一陣顫抖,撫上她的青絲,幾乎費盡了胸口所有的氣力,艱難的喚出了聲,「妹妹……」

    她笑了,比盛開的牡丹艷麗,比傲放的紅梅潔貴,比迎風的荷花引人心神,他就是,愛著這樣一個笑容,愛著這樣一個女子,愛著,自己的妹妹。

    「他回來了「,他望見她將雙臂擱在他的腿上,巴掌大的小臉仰對著他,聲音不禁柔和幾分,「尹慕蕭,我已見過了。」

    ****

    蘇離睜大眸,緊張神色溢滿面上,「他可有對哥哥怎樣?」

    「他向我道了歉,講了一些陳年舊事。」他緩緩道著,這般自然,彷彿陳述一件家常簡單之事,「他變了。」

    蘇離沉默不語。

    「變回了幼時的模樣」,他凝眸,憶起幼時的時光,莞爾笑了,「我與他,吃了兩杯酒,聊了些往事,他也尋了你一夜。」

    「哥哥!」她厲聲制止,猛立站起身,「難道你已忘了他對我們做過什麼,如此便倒戈相向,替他遊說來了。」

    見她轉身要走,尹謙抓住她,「我只對他講,你已再嫁了人,有了夫君,姓沈,名木頭。」

    登然停了,心中輕輕的波動了,如同一張小手在胸口處攥緊鬆開,鬆開又攥緊,有些憋悶,甚至讓她呼吸有些急促。

    他的眸中黯傷了不少,終究放開手,「哥會守護你,別怕。」

    蘇離帶著訝異的神情回過了頭,鵝黃色的衣襯得她奇異的美麗與驚喜,心中遂的被粲然取代,這是他,第一次以哥哥的身份向自己宣佈著守護的宣言。

    此言一出,她與他之間的隔閡,便無了。

    尹謙點點頭,臉色凝重,扭過身回屋去了。

    此言一出,他與她之間,永遠就只能是兄妹了。

    ****

    回了前廳,她坐在掌櫃梨花木椅上,拍了拍手,百合、蘇小無、木頭,以瞬間漂移之速度移到面前,坐到側邊自己的位置。

    祈醉歌款步移向蘇離面前,柔緩一笑道:「主子,我的位置在哪兒?」

    百合指了指最後方的位置,蘇離也點頭同意,祈醉歌抬眼望去,登時氣紅了臉。

    憑什麼那個木頭傻子的位置比他還要靠前,憑什麼自己要坐離主子最遠的位置,爭寵的心態又起,他晶瑩如玉的琥珀色雙眸沾滿了諂媚的笑,小跑到蘇離身後,「主子,是要開會嗎,醉歌給你捶捶捏捏肩膀,省的煩心。」

    蘇離不甚在意,嗯一聲准了,「一會兒累了便坐下吧。」

    「嗯,謝謝主子關懷。」

    說完,高傲完美的下巴抬起來,挑起眉對著那塊爛木頭,哼,晚來的不一定吃虧,再過幾日就將你打入冷宮。

    沈木頭依然憨笑著,臉上還是有一股受傷神情。

    百合總覺得,氣氛有些古怪,打破沉默問道:「主子,咱們怎麼辦?」

    是走,是留?

    蘇離正聲鄭重的,「咱們哪也不去,就守著玉籐苑,要比那對面的生意紅火好幾倍,今日商討好計策,明日打開門做生意!」

    百合稍稍寬了心,微笑點起頭,沈木頭看似也很開心。

    蘇小無一聽到不走,悄悄擦了一把汗,上個月存的私房錢還埋在隔壁蛋蛋家裡,這是他預備最後打算離家出走時的全部盤纏,這下不用擔心了。

    「娘親?」蘇小無又想起一個需要擺正的問題,「無兒到底有幾個爹爹?」

    「散會。」蘇離拍了三聲巴掌,瀟灑離席而去,眾人疲憊不堪都回屋歇去了,根本沒人回應搭理他,蘇小無傷感的垂下頭。

    在這個家裡,他好沒存在感。

    這時,祈醉歌見人全已退出大廳,屁顛顛兒的跑到蘇小無面前,「啪嗒」在他小臉上印上一個香吻,「無兒,實不相瞞,我也是你爹爹。」

    說罷無良而去,留下蘇小無,一臉震驚。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