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蘇離鬆開他的衣領猛力一推,將他推下車去,「蘇離已經答應跟你走了,也早已斷了對他的臆想,為何還要編這樣一個借口來騙我!」
雅玉卿從摔到的雪地上坐起來,「若你不信,大可問別人。」
蘇離奔下馬車就要隨人群而去。
「蘇離——!」雅玉卿生分的喊著她,聲調冷漠著,「大哥不准你去。」
蘇離站定了身子,「大哥……」
「這聲大哥,我已擔當不起」,他從雪地上站起來,「今日你若走了,你我便形同陌路。」
她僵直著身子,向前邁了一步,踩在厚實的雪地中,腳心冰冷,一扭頭,眼眶早已都是淚。
「今生識得大哥,蘇離三生有幸。」
雅玉卿不多看她一眼,決絕道:「我雅玉卿只當沒認識過你。」
蘇離雙手緊握著,一咬牙,回頭喊道:「百合!隨主子回府!」
「是主子。」
百合抱著包裹跳下車,向雅玉卿一行禮,隨主子去了。
雅玉卿目睹著她遠去,一拍馬,任馬車向遠方奔走。
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他不善賭,果然還是輸了。
蘇離在雪地中狂奔,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來,身上、臉上除了雪便是泥垢,她努力壓抑著渾身的戰慄,生怕自己遲了一分一秒。
「主子小心。」百合扶住蘇離四處踉蹌的身體,「主子,王府就在前面,您別急,別再摔著。」
蘇離一聽王府將近的話,腿一軟撲騰一聲跪倒在地,使了幾回力,怎麼都站不起來。
「百合。」她留著淚抱住百合的腿,「我想見他,可是我很怕,我站不起來,怎麼都站不起來……。」
「主子,您的腿怎麼了!」百合丟下手中的包裹,抱住她的腰要扶她,起來了又會跪下,她的腿變得沒了一點兒力氣,「主子,您別嚇百合,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站不起來了!」
百合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蘇離泣不成聲。
她捶打著自己的腿,一次次抱住百合,「站起來,快站起來,慕蕭,我要去見慕蕭……」
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腿不爭氣,咬著牙,雙手扒在地上,淚全掉在雪地上,化了無數雪粒,即使爬,她也要去到王府門前。
「主子!」
百合驚喊著,「百合背您,您別這樣。」
她手心的傷口又被劃開,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個血掌印,百合跪擋在她面前,「您的手流血了,主子,別再勉強自己的身子,不然,三王爺他在天也難以安息啊!」
蘇離一霎間停住了動作,百合慌忙抱起她,二人跪在地上,「這是王墓的必經之路,三王爺一定會經過這裡……」
話未講完,前方傳來了眾人的腳步聲,除風帶頭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身後跟著是除雲,人群正中抬著靈柩,已經封了棺。
「慕蕭……慕蕭…………」蘇離伸出手,想衝出人群,吶喊著,可惜被人聲淹沒,所有人都在為尹慕蕭哀悼哭靈,掩蓋了她薄弱的聲音。
蘇離手緊抓住衣角,這就是命,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命。
她連見他最後一面都難似登天,她的心像是被掰開了,疼的很,疼到她難以呼吸。
預料的分離只是相忘,如今卻變成了死別。
耳邊全是哀鳴聲,在她腦中不斷迴響,低頭望著雙手,滿手鮮血,想起他們最後一次相見時的神情,最後一次刻畫在腦海裡他的怒容。
他一直掛著那顆玉鎖,納妾只是幌子,只是為了讓她離開他的身邊。
原來一切早有預謀,從雅韻涵入府當日。
他一直只是在護她而已。
蘇離明白了一切,握緊雙手,胸如火燒,口中一熱,噴出一口血來,地上濺了一大塊鮮血,她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尹慕蕭,你把我蘇離,當做什麼!
百合心慌意亂的抱住蘇離的身體,此時殯儀長隊並未走完,貿然出列只會引起二王爺的注意。
急中生智,掏出除雲當日所贈帕子,舉高雙手搖晃,嘴中喃喃念著:「除侍衛,一定要望見百合。」
她一直搖著,直到長隊走完。
隊伍遠去,人們漸漸散去,雪地中只剩下兩個單薄的身影,大雪蓋在她們的臉上、身上,身旁的血跡早已被雪覆蓋。
百合失望著,痛哭著,直到望見熟悉的身影飛快的奔來。
「除侍衛」,百合淒喊著,「快救救主子!」
「主子她……快不行了……。」
除雲將蘇離與百合帶到客棧的房中,百合慌忙為主子換下早已濕透摻雜著血與污物的衣裳,把昏迷中的蘇離背到床上,蓋了好幾層棉被,才算舒了一口氣。
門外一直守著的除雲敲門,「百合姑娘,我會請來大夫為主子診治,除雲不能再此逗留太久,明日再來探主子。」
百合應聲後,除雲以飛速之姿趕向王府,若再不回去難免引起懷疑。
他想起蘇離虛弱刷白的臉,心中更加沉重,為什麼要回來?
三爺,已經不在了。
蘇離的狀況很糟糕,大夫來診治開了風寒的藥方,對於她的腿為何忽然殘疾難以解釋,她已臥床兩天。
兩天之內,她滴水不沾,滴食不進,愁的百合總是偷偷落淚,再怎麼勸,只是別過頭,不願說一句話。
「主子,您這麼折磨自己的身體有什麼用,三王爺也回不到您的身邊啊!」勸說不過,百合又用激將法,不起絲毫作用。
蘇離呆望著窗外的天,渾身僵冷著,唇乾裂了,她不想再講任何一句話。
是慕蕭在懲罰她,一定是!不然腿怎會忽然殘了!
他為了不想她受害,不惜與她撇清身份,休書遞上;她為了脫離王府,荒謬到要跟著另一個男人,遠走高飛。
這懲罰,她決定接受。
已沒什麼可留戀了,就這樣吧,就這樣思念著他,生命一天天枯竭,直到死去。
即使死後相見,她可以帶著笑求他原諒,告訴他,她是思念著他而來到這個世界的。
「主子。」百合這丫頭又在喚她了,蘇離扭頭看著她,生擠出一個笑容,用結滿傷疤的手撫摸她的臉。
百合抱著她的手痛哭。
別哭,傻丫頭,你的主子現在是幸福的。
她在心裡歎息一聲,閉上眼睛佯裝睡去,不想望見她的淚。
百合再一次收拾了冷掉的飯,關門出了房間。
晚上戌時時分,除雲來了,見百合一直站在門外,關切詢問:「百合姑娘,為何不進屋?」
百合搖搖頭,「百合不想見到主子這個模樣,百合怕自己忍不住一直哭。」
她說著話,鼻腔已帶哭音,「除侍衛,百合一向愚笨,不懂的討主子歡心,但看到主子這樣百合比誰都心疼,除侍衛,求求你勸勸主子。」
除雲接過她手中冷食,「辛苦你了,去隔壁房間歇著吧。」
「不!」百合堅定的搖頭,「百合就在這守著,百合怕一步留神主子就會不見。」
「放心,交給我。」
百合望著除雲篤定的眼神,終於點了點頭。
「除侍衛,也許主子的生死,就在這一瞬間了」
除雲正身面對她,「相信我。」
除雲望見屋裡半躺在床上的蘇離,對推門的聲音置所未聞,對他何時走到床邊絲毫未發現。
「主子」,他真切的喚一聲,蘇離別過頭去。
「除雲不是來勸您的,除雲來這裡只想問主子一句話,若您想回答,就開口,不想回答除雲問完便走。」
蘇離仍然直往著前方,半瞇著眼彷彿要睡了。
除雲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主子難道就不想知道三爺是為何而死,還是主子當真以為三爺是重病而逝?」
蘇離裡測的手指微微動了,閉上了眼。
除雲轉身到門前,她已絕望、自暴自棄了,他痛心了,更失望。
「水……。」微弱如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除雲,給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