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已是深夜,蘇離還是無法入睡,她蜷縮在被窩裡,冷的渾身發抖,她已經太過於習慣了一個懷抱,一個人時變得無法安睡。無數次閉上眼睛,腦海裡呈現的都是他冷冷的眼神,那疏離的眼睛,她太難承受。
醒來時天大亮,陽光亮的刺眼,她不想下床,窩在床的角落裡發呆。直到未時已過,她才緩緩起了床。
蘇離打開房門,遲疑片刻,向書房走去。
到書房時,房裡空無一人,只有人在收拾打掃。
「三王爺不在嗎?」
「回王妃,三王爺一大早就出了王府,至今還未回來。」
她乾脆坐在書桌前,隨手拿起詩冊翻看,「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
房裡又只剩下她一人。
她擺弄著腕上的玉鐲,娘,為何離兒覺得這麼孤單。
一天的時光已過大半,到用晚膳時,她吩咐晚些等三王爺回來一起用。她就坐在書房的椅上呆呆的等,手中詩冊還未翻過三頁。
月兒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掛上天涯,月光從房門和窗口透進,照得見桌後的她,看得到投在地上她一人落寞的影。
直到夜深,她才從椅上站起身子,全身已經麻痺。
他,一夜未歸。
王管家說這是三王爺五年來第一次徹夜不歸,除風讓人捎來口信說蕭王爺今日在雅築住下了。
第二日依然如此,蘇離把自己關在房裡,趴在桌上,心裡全是黯然。雅築,是京城第一樂師與第一舞孃合開的歌舞坊,裡面的女兒家都只負責歌舞演繹,是個清靜幽雅的地方,也是許多達官貴人閒暇時觀賞娛樂的地方。
但,他寧願去欣賞歌舞,也不願多看她一眼。
「三王妃,二王爺來了。」
聽到有人通報,蘇離抬起頭,強忍著頭痛站起身子,在鏡前梳妝,掩飾太過蒼白的面頰。
尹謙進來,看到她坐在房裡品茶,嘴間怡然自得。
「弟妹」,他坐到她面前,「三弟呢?」
「王爺來了!」她也不起身,倒了杯茶給他,「昨日除風要人捎口信說在雅築。」
「雅築?」他眉頭稍皺,「怎麼又跑到那種地方?」
「又?聽王管家說他這五年可沒去過那些地方。」
尹謙看她淡掃蛾眉,粉腮紅潤,秀眸惺忪,美得不可方物,「你不擔心?」
「擔心什麼」,蘇離淡淡的,「反正遲早要回來的。」
他盯著她。
蘇離站起來,伸了伸懶腰,「芷吟臉上有什麼東西?」
尹謙忽然笑起來,「芷吟好魅力,本王可從未見過三弟如此。」
「還不是王爺惹得禍?王爺想試探芷吟也做的如此明顯,擺明了是傷芷吟的心嘛!」
「本王是要看三弟對你有幾分真心。」
「幾分?」
「起碼八分。」
八分?尹謙太過高估她了,她還不如歌舞的吸引來得多些。
他的手環住她的腰,「今晚讓除雲把三弟接回來。」
「謝王爺。」蘇離放下心中的緊張,撥開他的手。
尹謙鬆開她,「三弟身殘心卻不殘,你要好生看著他。」
「芷吟明白。」
尹謙點點頭,離去了。
蘇離卸下臉上的妝容,癱在床上,她的頭此時極痛,閉上眼睛,喃喃道:「就休息一會兒,慕蕭,我去接你……」
額頭好似有人在撫摸,脖間好癢,好想有人在吹氣般,這種感覺,就像一個輕柔的吻。蘇離艱難的睜開眼睛,彷彿有黑影閃過,想看清,發現房裡其實只有她一人。
是做夢了吧!她坐起身子,看著窗外,慌忙下床收拾,天色漸晚,再不去把尹慕蕭接回來,恐怕他要在雅築樂不思蜀了。
蘇離穿上一早準備好的男裝,到謙園附近等著除雲。
「王妃?」除雲對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定睛一看,詫異出聲。
「除雲,不介意兩人一起吧?」
除雲點點頭,「王妃請隨除雲來。」
蘇離跟著除雲躲過大門的侍衛,順利出了王府。
「你早知道我會跟著你去雅築是嗎?」蘇離特意停了停腳步,與除雲並肩。
「回王妃,是的。」
「二王爺呢?」
「並不知。」
蘇離咯咯笑著,心裡有了些答案,「除雲,這王妃能進得雅築?」
「公子。」
孺子可教。
蘇離打開扇子,向雅築前去,頭腦有些漲,導致步伐變得輕飄飄的。蘇離沒在意,許是這些日子睡得太多了。
片刻,進了雅築裡,可謂人聲簇擁,歌舞昇平,樂師中有男有女,台上人也舞姿曼妙,台下人各面帶觀顏,台下設有雅座和單間,但為了好視角,蘇離和除雲去了二樓的包廂。
蘇離趴在欄杆上掃視,雅築確實不同於一般的聲色場所,這裡的人少有調酒嬉笑之客,多是賞樂觀舞之人,其中也有人在連詩做對,台下端茶倒酒的都是小廝,自然是文人雅客乃括貴人公子的好游之處。
「除雲,你來幫我瞅瞅,三爺在哪兒呢?」蘇離望不見尹慕蕭的身影,只好叫除雲幫忙。
除雲只站起身向前走道:「台下沒有三爺。」
「沒有?」蘇離轉過身,氣聲道:「你連看都沒看就說沒有?」
「公子,除雲剛才進屋時已看了一遍,並沒有見到三爺的身影。」
除雲顯得很委屈,蘇離又仔細瞅了一遍,還真是沒有。
「那到哪尋去?」
「公子,雅築後有兩處院子,是供客人居住的,三爺應該在那。」
蘇離思量一下,「你我一人尋一處,尋完了還到這裡相互告知。」
除雲領命去了南苑,蘇離去了北苑。
蘇離剛與除雲分開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了不得的大事,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讓她自個兒走?她有些恨自己,為何不與除雲一起尋去!
在北苑裡隨處溜躂,這裡也不是什麼小地方,半個時辰下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繞到了哪裡。
忽見前方亭內一把焦尾琴端端正正立在桌上,蘇離走上前去,四處探尋,沒瞅到人影。
「這把千年好琴,放在這裡真是浪費了。」她坐在琴後,手輕撫著琴弦,見到這難得一見的好琴,忍不住手在琴上撥弄了幾下,當真是琴聲韻致全具,聲傳幾里,「真是好琴。」
「你識得此琴?」突來的聲音嚇了蘇離一大跳,手裡也撥出一大串亂音。一張放大的臉在出現在她面前,一個長得極其俊俏的少年在問她話。
「認得」,蘇離收回手,「你知道這是誰的琴嗎?」
「你擅自動別人的琴,不覺得很是失禮嗎?」
「只是這琴太過少見,一時忍不住就……」若是娘親見了此琴一定也要忍不住撥弄的,她是極其愛琴之人。
「現在可好了,這琴被別人碰過,主人一定會生氣。」他敏起嘴,一副認真的樣子,「你可是慘了。」
「我真的是無心………」話說,她為什麼要向他解釋!蘇離好整以暇,「話說回來,你是哪位?」「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你不認得我?」
「你我素不相識,我怎麼可能會認識你。」
「怪了,來這裡的人還會不認識我?」他自言自語,想起什麼似的從懷裡拿出一張畫紙,「那你認得她嗎?」
蘇離見紙上畫的是一位極其美艷的姑娘,眼下一顆淚痣,舉扇扶窗,眼神幽怨,惹人憐愛。「我不認識她。」
「不是吧!」他怪叫一聲,「你不是京城人士吧?」
「對不住,打小在京城長大,一步也沒出過京城。」蘇離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挫敗,「怎麼了,莫非!」
「怎樣!想起我是誰了!」他又有些過於激動。
「莫非這就是琴的主人。」蘇離站起身,恭恭敬敬朝畫像一拜,「蘇離並非有意得罪,望姑娘在天之靈不要怪罪。」又對著少年,「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你姐姐的琴,剛才多有冒犯了。」
他哀歎一口氣,扶住她肩膀,「兄台,為什麼你不認為此琴是我的琴,為什麼認為畫中人已逝,還有,她為什麼是我姐姐?」
「她不是你姐姐嗎?」可是他隨身帶著她的畫像,「那你為何隨身帶著亡人的畫像?」
他挫敗到底,「她依然健在,而且就活在這院子裡。」
蘇離忙道歉,黑漆漆的眼珠裡全是歉意,她只覺此時頭昏腦脹,已沒了任何判斷力,「對不起,是我糊塗。」
「那你更要好好跟我道歉。」
蘇離扶住昏昏欲墜的頭,「對不起。」
「我還沒說呢你就道歉,哎——你怎麼了,別昏啊——!」
她如一片薄紙,倒落在地,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