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一日就被他們二人這麼睡去了,可能是這被褥太舒適,這懷抱太溫暖,很多年沒這樣放心的、舒服的安睡。第二日,蘇離習慣性的早醒,看到身邊人時,要不是摀住嘴巴差點就尖叫起來,還好,沒吵醒他。看看枕邊人,蘇離想起了昨天的一切,抬手看到手邊的玉鐲,輕聲囈語:「娘親,我嫁人了。」
她偷偷摸摸下床,穿戴完畢走出房門發現天還未大亮,只有幾個人在外面打掃,她動作很輕,沒人注意到她從房間裡出來,在院子裡逛了一會,也沒人與她打招呼,王府的人都以冷漠為原則的啊!又想到自己是穿著自己帶來的衣服,自顧笑起來,也難怪,這衣物還不如他們穿著,誰會多瞧你一眼。
離用早膳還有一段時間,蘇離在蕭園裡閒逛,她從小便識不得路,更很難記路,這王府太大,一個不小心就會迷路,所以還是早些逛熟了好。
整個王府除了正廳、會客園,還有有朔園、浩園、謙園、蕭園四個園子,這四個園子分別是以老王爺和三位王爺稱號命名,各居其園。
她如今所在的一個蕭園,對於以前活動範圍只限於蘇家後院與柴房的她,已經是大到不可思議,走了幾步就有些暈頭轉向了。
是該往左還是往右?她只知道自己通過了一扇又一扇門,也數不清除經過了幾個花園和廳房。
遭了,完全迷路了。
她現在是再哪?
前方傳來聲音,她走近探頭一看,是有人在院裡習武,一身黑衣,掌風如勁,一招一式剛勁有力,第一次見人習武,她看得有些呆住。
「誰!」一聲喝吼,嚇得她魂回身體。
「那個,我想問下,這是在哪?」
尹謙看著眼前的小女人,她是王府的人嗎,就不認得他。
「你是哪個園的?」
「蕭園。」聲音有幾分熟悉。
蕭園?尹謙皺起眉,蕭園裡上下幾十個奴僕他哪個不認得,「怎麼從未在蕭園見過你。」
該怎麼回答,我是王妃,昨天帶著蓋頭沒人認得我嗎?「我是昨天剛來的。」
尹謙想了想,忽然爽朗大笑出聲,嚇了她一跳。
「蘇離?」
蘇離盯著他,眼前人嘴角帶著霸道的笑,稜角分明,眼中透著寒光,讓人不寒而慄。
「原來是二王爺,蘇離失禮了。」奇怪的是,二王爺沒稱她蘇芷吟,卻喊了她所謂的乳名。
尹謙今日方才看到她的容貌,清新雅秀,皓齒星眸,雖不說是鳳嬌百媚,一身樸素衣著,有幾分出水芙蓉不染塵,更多的是淡定安然。那蘇家商賈之家也能養出如此人兒。
「三王爺」,蘇離見他不說話,輕喚了一聲,「蘇離有個不情之請。」
「哦?」蘇天祿用她的寶貝女兒以示忠誠,這麼快就有所要求了?
「這裡是……蕭園嗎?」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迷路了,勞煩王爺幫我指明回蕭園的路。」
他倒是愣了一下,迷路……他越來越覺得這女人很有意思,「這有何難,我帶你回去便是。」
「有勞王爺了。」
「說起來,本王還要到蕭園去喝你和三弟敬的茶呢」, 老王爺王妃和浩王爺都已不在人世,二王爺現在執掌王爺府,理應授茶。他招招手,喚來遠方站著的人,「除雲,給三王妃沏杯茶,本王梳洗完去蕭園。」
蘇離搖搖手,「這倒不用,太麻煩了,蘇離在這裡等著二王爺便是。」
尹謙點點頭,便到屋裡更衣去了,剛剛被叫做除雲的人一直站在不遠處守著她,蘇離想到昨日尹慕蕭門前也有個人叫除風。她轉頭問道:「除雲,你和除風是兄弟嗎?」
除風的回答恭恭敬敬:「回娘娘,不是。」
「是麼?」她淡淡笑了,「那為何會有這麼相似的名字?」
除風低下頭,「都是爺起的名字。」
注意到他和除風對王爺們的稱呼,這兩位應該是他們的貼身侍衛吧。這時尹謙已換了一身華服,氣宇軒昂。他們一起踱步走回蕭園,一路上人們恭敬如斯,也等於向眾人宣佈,與二王爺走在一起的這個人是三王妃。
就要進蕭園時,尹謙忽然停下了腳步。
跟在她身後的蘇離差點撞到他身上導致鼻子不保,「二王爺?」
「弟妹,以後也同三弟一般喊我二哥吧?」素聞尹家王爺之間關係甚好,謙王雖然是庶出,但對蕭王爺還是如同親兄弟。
「好的,二哥。」她對他展開一個笑容,眼睛彎彎,像月牙一般。
尹謙但笑不語,只在心裡道,這雙眼睛很美。
走到尹慕蕭的門前,除風通報一聲,他們二人就進了屋子。一進屋,就看到窗前坐在輪椅上的尹慕蕭。
「三弟。」
他聽到尹謙叫他,應了聲,睜開了眼,陽光撒在他的睫毛上,眼神柔和的對著他們二人。
「二哥來了。」
「二哥來喝你和弟妹的茶來了。」說著便逕自走到了椅子前坐下,尹慕蕭滑動輪椅也到桌前,望了一眼蘇離,卻也什麼沒說。
蘇離站在門口,不知該何去何從。
「離兒,還不過來,二哥喝到涼茶可是要怪罪的。」
離兒……自娘親走後,這麼喚她的人只有他一個。
蘇離走到桌前便開始沏茶,他們二人都靜靜看著她,她覺得氣氛有些詭異,抬頭說道:「二哥老遠走來,弟妹怎敢讓您口沾涼茶。」
尹謙大笑起來,「三弟好福氣,娶得如此剔透心靈的人兒。」
「二哥過獎了」,她把茶倒進杯子,屋裡瀰漫著茶香,此時的她已覺得謙王爺為人平近易處,有些熟稔了。「蘇離還要多謝二哥為蘇離指點迷津才能回得來呢。」
「離兒,茶要涼了」,尹慕蕭打斷二人熱烈的談話,舉起茶杯,「二哥,三弟不才,連敬茶還要二哥親自過來」。他的語氣很哀傷,歎了口氣,「我這副身子……」
「三弟在說什麼,當年也是二哥對你保護不當才讓你遭此大劫,二哥應該愧疚才是,明天御醫還會來府中為三弟你病診,上次的藥有些成效嗎?」
尹慕蕭搖搖頭,「二哥無須再為我費神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弟妹,你要好好看著他吃藥,三弟總是不聽二哥的話,不吃藥身子怎麼會有好轉。」尹謙目帶深意的對著蘇離,「三弟的身體也全勞煩弟妹你照顧了。」
蘇離很想問尹慕蕭得的是什麼病,但看到二人如此也沒問下去,只是點點頭,「二哥放心,蘇離自當好好待夫君。」
尹謙站起身,滿臉笑意,拍拍她的肩膀,「二哥還有事要處理,三弟,你好生歇著吧。」
尹慕蕭的回答很平淡,「勞煩二哥了。」
尹謙走後,蘇離看到了桌上早已冷掉的飯菜,猶豫問道:「王爺還未用早膳嗎?」
他笑道:「醒來後發現我的離兒不見了,本王還哪有一點胃口。」
她內心起了漣漪,從來沒人用如此溫柔的語氣待她,更沒人會擔憂她的安危。
他吩咐人重新準備膳食,「一大早走了這麼老遠的路,一定餓了吧。」
用完早膳後己時剛過,放下碗筷後,她著手收拾。
「離兒,放下吧,會有其他人收拾的。」
蘇離收回手,笑道:「老毛病又犯了。」
「今日怎會起那麼早?」他抓起她的手,「醒來後看不到你,心裡空噹噹的。看來本王要罰你。」
「罰我?」她睜大眼睛,這麼快就家法伺候?
他拍拍身旁的凳子,示意她坐過來,「罰你以後都配本王睡午覺好不好?」
她撲哧笑出聲,「蘇離知錯了,以後不會再獨自一人跑出去了。」
一個吻,輕輕的、淡淡的印在她的額頭,尹蕭輕輕擁著她,「些許本王只剩下沒多久的時日,但本王不想虧待你。」
「王爺」,蘇離猶豫著,「王爺得的是什麼病?」
「五年前,我和二哥在郊外遊玩,被奸人暗算下毒,遭人綁架,歹匪要求大哥隻身一人前往交換解藥,大哥為救我們二人……」他頓了頓,「雖是換來了解藥,我卻無福消受。」
尹慕蕭口中的大哥正是浩王爺,是當時王府的執權人。「為何換來了解藥你卻沒解毒,二哥現在不是安好嗎?」
「尹家世代直接效忠於皇族,將權在握,難免招惹眾多小人覬覦,可惜本王是薄命之人,在與歹徒廝殺中掉下了山崖,待回到王府時已是毒入心脈,全身癱瘓,辜負了大哥的一番心意。」他講述這一切時目光恬淡,彷彿經歷這最痛苦的事不是自己而是他人,「多虧二哥近年來對我悉心照顧調理,才換得如今的尹慕蕭。」
蘇離聽完這一切,心裡充滿了悲傷,她悄悄握緊了尹慕蕭的手,想溫暖他的心,卻被他大手反握住。
「可是」,蘇離心裡有了些許的疑惑,「後來沒有徹查這件事的主謀嗎?」
「有的,後來二哥嚴查此事,我已幫不上任何忙,只聽二哥說已查清此事主謀,由皇上論斬了。」
「老王爺呢?」
「回到王府中我昏迷了三天,醒後才知道爹知道大哥的死訊後,思憂過度,遺憾而終。」他忽然對她展開笑容,「離兒,事情已過去那麼久了,別再說這些了。」
她點點頭,望著他絕世的容顏,忽然覺得二哥如此這般,是應該給他個交代的,畢竟尹慕蕭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離兒,下月是爹的忌日,隨我到祠堂拜祭爹娘吧,他們見到你,也能為我安心些。」他帶笑說,他的笑很能撫慰人心。
「好」。
她的一潭秋水,被打亂了,漣漪陣陣泛開,她想對他好,因為依戀他的溫柔。
他眼角笑容漸漸淡去,望著懷中漸漸沉睡的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