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從來不允許我們妄加臆測,只有走過,才能回眸那些波瀾壯闊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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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任何一個少女來說,生平第一次到婦產乎做驗孕都是一件極恐怖的事吧。感覺像是要被人領到地獄裡一樣。一步一步,拖著,拉著,渾身都害怕得顫抖……
幾乎是不需要去檢查,凌微笑就知道自己有了。
現在想起來,她的月事,拖了好久了。而且最近,反常的瞌睡,噁心。雖然沒有經驗,但也不會完全的對這種事無知。
剎那之間,瞳孔似乎不再接受光線,眼前一片黑暗,而她的靈魂彷彿被抽離軀體,在高處冷冷的觀察著絕望的自己。
慌亂,似無形的網,將她緊緊罩住,連呼吸都受到影響,淺淺慢慢,臉白如紙,如果柳少白不拉著她肯定會倒在地上吧!
「私子女……私子女……不要臉……不要臉……未婚先孕……」好像有無數的人在罵她,這聲音又陌生,又熟悉。 一切變得那麼的不真實,各種可怕的思想彙集在一起,變成一把傷人的利劍,狠狠刺入……
深入肌膚,割裂血肉……
一方面她能感覺到,現實的存在……她還是一步一步和跟著柳少白向那個可怕的地方走過去。可是那種存在感卻相當稀薄,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在凝固中……
胸口悶得要死,因為感覺吸不到足夠的空氣,痛苦,像遮天的水牆,撞擊得她暈頭轉向……
另一方面,又感覺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在騙自己的假象,世界正在旋轉著,瘋狂的轉著,自己的身體已經靈魂所拋棄,只是一個尚能條件反射的活物。
凌微笑眨著眸子,脆弱的……失魂的,被柳少白拖到婦產科。
然後,是冰冷的,行刑般的問訊。
「月事多久沒有來了?」
「最後一次同房是什麼時候?」
「有沒有懷孕的經歷?」
「……」
凌微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屈辱的看著對方,濡濕了自己的雙眸。對於有孕的看似未成年的少女來說,沒有比冰冷無情的婦產醫生更可怕的怪物了。她們自己明明也是女人,可是,就能以近乎輕辱的方式來對待這些不同原因而失足的弱勢群體,顯示出自己高高在上的優越來。
醫生給了開了單,替她做B超!
失魂一樣的被推進另一個房間。柳少白留在門外。只有一個中年的男醫生。衣服被掀起,甚至於長褲也被迫打開,那瑩白的平軟小腹,發著柔嫩的光澤……醫生在上面塗抹了粘膩的潤滑劑,然後,用冰冷的探頭緩緩地在腹上移動著,移動著……
然後,他無情地宣判:「懷孕了,七周!」
凌微笑什麼也不說,收拾了衣服。慢慢走出去……
柳少白靠在門邊抽煙……看了看她,凌微笑沒有勇氣和他對視,蹲在地上,無聲而痛苦的哭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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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過了,生活還是一樣要過,應該面對的,一樣也少不了。
柳少白看著面前這柔弱的少女,整個人也陷入一種矛盾之中,如果,如果自己能及早對她伸出援助之手,她的人生,必不致於這樣的悲慘。
可是,他一直在猶豫不決,然後,錯失了最佳良機!
呆呆地,低頭,看她,這麼小的人兒,真的會孕有另一個小生命嗎?這苗條的身體,自己還是個孩子啊!「如果,你想留下這個孩子……」他試圖打破這局面,尋找一個理智 的解決辦法。
擦拭了淚痕,凌微笑站起來,這個孩子和她自己一樣,會被打上私生子這樣的鉻印,這樣的人生,真的很痛苦,還不如,不要出生的好。
她搖頭:「不,不要,不要留下他!」
太晚了,而且這決定太突然,柳少白希望她能回家好好考慮一夜,手術預約在明天上午。
然後,
柳少白開車,二個人一路無聲無息。
凌微笑沒地方可去,只能去林伯伯那個暫時的容身之所。
車停在了巷口。二個人都安靜的看著前面。
「你準備怎麼辦?」柳少白側過頭,看這個安靜的少女。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著她承受這巨大而又突然的打擊。所以,心裡的感觸比作何人都要深刻。
原來,一個少女可以自制到這種程度。這需要多麼痛苦的經歷才能內斂到這種地步。讓人忍不住想伸手相助。不能置身事外!
「我不知道!」凌微笑淡淡的說,過了一會兒,又說:「還能有什麼別的方法嗎?」她有什麼能力獨自撫養一個孩子長大成人。這時候的不捨,以後,會多麼痛的傷害到這孩子啊!自己不就是個範例嗎?當她在醫院聽到崔薇蘋的話時,真的,恨不得自己從未出生過!當私生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從小到大,一路走來,這艱辛苦痛,又怎麼能為外人所道!怎麼可以忍心,讓無辜的孩子,再走這路!
她沒有選擇!她沒有選擇啊!
柳少白想了又想,才道:「要我,和他談一談嗎?」雖然不甘,但那是最好的方法吧。歷流觴,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不管他對這女孩子是什麼想法,肯定不會棄自己的骨肉於不顧的。有一個男人來承擔這痛苦,是不是,對凌微笑會好一些。
凌微笑吃驚,條件反應看他一眼,用力搖頭……什麼也不說。不,她花了那麼大那麼大的努力才擺脫了過去,她不想再捲進去。
歷家的水很深很混,她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好的水性。縱自己是個女傭和情婦的角色都受到韓小初這樣的對待,如果自己孕著孩子回去,等待她的生活,將永遠不會平靜!
何況,她對歷流觴,能給予她和孩子幸福,抱審慎的懷疑態度!
柳少白道:「我有一個姐姐,她不孕!家庭條件很好。一直想抱一個孩子,如果你願意……」
凌微笑搖頭,她不願意。未來那麼長,會發生多少意外,誰又能說得清。何況 ,她輕語:「生命那麼痛,要來,做什麼?」
一句話說話,自己也怔了。原來自己所說的勇敢的拋棄過去,向著未來看,一直是自己騙自己而已。
原來,不知不覺的,心,都灰了!
好累!累得要命!話不想說,連表情也不想多做一個。
別人的話,聽聽就好。自己的事,永遠都要自己拿主意!凌微笑不想再說下去了。央央的告別柳少白。垂頭喪氣的下車,背影,有一種脆弱的隨時會倒下去的感覺。
可惜這樣的瘦小的身體,這樣無奈的處境,卻仍有那樣驕傲的脾氣!
柳少白苦笑了一聲。
他的條件如此的優秀,向來不缺佳人在側。可是,他卻清白自持。空白著自己的歲月,等待著那個生命裡最值得珍惜的女人。於兩性關係上,他很有潔癖,幾乎稱得上沒有過去!他理想中的女孩子,是一個比乾淨還要乾淨的處子,白衣勝雪,長髮飄逸,赤足坐於水邊,垂眸靜候,他的到來。
他一直對這個女孩子的感覺矛盾而奇特。可惜,認識她的時候,已是遲了一步……
然後一直克制,猶豫……結果,,是……可以預見的錯過!
那背影消失於拐彎處陰暗的小巷子裡,凌微笑一路走過去,一次也沒有回頭。
柳少白的心裡,升出了淡淡的不捨得。
除了矛盾,還是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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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坐在那裡,今天算是來得比較早吧。
凌微笑走過去,竟似沒有看到他。
林媽媽看了她一眼:「怎麼了,小笑。臉色不好。不是說和老師郊遊去了嗎?怎麼累成這個樣子。」
凌微笑輕輕哦了一聲。站在那裡。
「吃過了沒有?」
「哦!」凌微笑完全沒有胃口,又無力解釋。
「要是吃過了,就到後面休息一下吧。哦對了,你朋友在這裡等你。」一轉眼看到武大,林媽媽轉了口。
凌微笑看了一眼武大,眼睛裡只有深深的痛苦,不,她現在不想和武大說話。一點也不想。
她對著武大,輕輕的點了下頭:「抱歉,武大哥,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我想進去息一會兒。」
武大沉默地點了點頭。凌微笑對林媽媽道:「我睡了會去,起來再……」
「不用了,不要當是來幫忙的,我們就不把你當人生父母養的了,你比小林子還要小幾歲呢,天天這麼辛苦,也怪可憐的,你以後每個禮拜都自己選一個晚上休息好了。」
凌微笑不知道怎麼說。她也許,好多天都不能幫忙了。她不知道流產手術後,要休息多久。但她卻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吃人家住人家拿人家的,還要請這麼長時候的假。林媽媽再好,不是她的親生母親,沒有養她的義務!
凌微笑幾乎是慘然的點了點頭。走回自己的屋子,甚至沒有再看武大一眼。
武大的眸光,長長久久的逗留在她的身後,不需要直覺,也能清楚的知道,這個丫頭,有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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