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一瞬間，楚風臉上的線條馬上柔和許多，聲音平淡的問，「瑾兒，昨天睡得那麼晚，怎麼不多睡會？」
蘇瑾朝他笑了笑，「我不睏，」
楚風伸手撫上她的眉心，因為這個小動作，蘇瑾的面容一滯，不自在的調轉視線。即便過了這麼久，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好，可她還是沒有辦法坦然的面對。
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楚風斂了斂眸，自然的攬著她的肩朝裡走，「聽說四哥臥病在床，去不了邊關了。」
「嗯，雲王替他告的假。」蘇瑾將雲王的奏折交給他。
楚風僅是瞄過一眼，淡漠道，「那就派御醫去看看吧，順便再加派些侍衛保護四哥的安全。病得這麼重，還是不要輕易出府的好。」
蘇瑾有趣的瞅著他，寒王如果知道，他口中的傀儡皇帝根本就不是綿羊，他該有多懊悔啊。
楚風伸手拉過她，雙眸定定的看著她，「瑾兒，你的心意改變了嗎？」
蘇瑾怔了怔，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你還想報仇嗎？」楚風的目光，讓蘇瑾有了些許的恍惚，「你究竟是在恨他，還是忘不了他？」
蘇瑾咬了咬唇，逃避似的低下頭，「不是。」
楚風卻不容她拒絕的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我有些後悔答應幫你報仇了，」他又湊近她幾分，根本不容許她逃避，「你在我身邊，卻在全心全意想著另一個男人，你知道這對我根本就不公平嗎？」
「楚風……」蘇瑾囁嚅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俊美且冰冷的面龐，沒有絲毫的改變，但眼中的波動卻微微觸動了她，「楚風，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我……」
「僅僅只是感激嗎？」楚風放開手，慢慢轉過身，冷漠的身姿越發僵硬。
蘇瑾望著他，走過去習慣性的扯住他的衣袖，像個彷徨的小孩子，「楚風，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我知道我很自私，因為自己的仇恨牽扯進這麼多人，不管是小妹還是關義，他們從來都不問為什麼，一心幫助我。我知道，這些都是因為有你在。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恨……」她的雙眼漸漸模糊，「他殺了我的孩子啊，我有機會做母親的，他都八個月大了，很快就要來到這個世界，是他，是他殺了他……我忘不了，真的忘不了，就算我變成了蘇瑾，成了五羅國的皇妃，我也忘不掉自己曾經有過孩子的事實，更忘不了對他的恨……」
頎長的身子微微一顫，聽到她的哽咽後，弱不可聞的輕歎一聲。轉過身抽出自己的衣袖，在她無助的目光中，用衣袖輕輕拭去她的淚，輕輕的擁她入懷，「我不會生的你氣，永遠不會。」
「楚風……」
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儘管冷漠，儘管冰冷，但是卻帶給了她無數的溫暖。她何其幸運，遇到了他。
可是，她要拿什麼來償還她欠下的債呢？
築院，只剩下樹葉在風中作響的沙沙聲。幽靜的屋舍靜謐一片，曾幾何時，窗邊總有那麼一個影子。現今，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冰冷，孤寂……淡淡的月光，稀疏的星辰。彷彿隔著天與地的距離，就像他和她的距離。
「皇上，該回宮了，玄武回來了。」德碌輕聲提醒著。
妖冶的眸半闔著，彷彿在聆聽著什麼。良久，他緩緩睜開眼睛，一笑，宛若嫡仙，「德碌，你聽，她好像回來了。」
「皇上，」德碌難過的垂下頭，「皇上，婉兒姑娘早就離開了。」
離開了……是啊，她離開了，帶著對他的恨……
他苦笑著，緩緩轉過身，映著月光，一襲紫袍風華依舊，獨獨那一頭銀絲透出無盡哀傷。他一步步走出築院，任風吹散了他的發。
德碌默默的跟在他身後，他不知道自己跟翎王當初的決定有沒有錯，只不過，這幾年間，他親眼目睹了高傲殘忍不可一世的銀月，為了一個女人，一個可以稱之為「妹妹」的女人一夜間黑髮變銀絲。甚至每晚都會來到這裡，對著那扇窗戶凝望許久。
他是不是錯了？他這樣問自己。
結果，只能無奈一聲歎息，命運弄人啊。
楚雲回到府裡時，管家急忙通稟，「雲王，有貴客。」
「哦？哪位？」楚雲搖著黑扇，穿著那身千年不變的粗布青衫，邊問邊往前廳走。看到裡面那個素衣男子時，一楞，隨即笑著走過去，「翎王大駕，有失遠迎啊！」
「九公子，我不來看你，你是不是就忘了我這個朋友了？」翎霜白皙的臉龐，紅潤了許多。
「南疆那地方也只有你能呆得住，我怕去了就回不來了，」楚雲打趣著，熟稔的拉起他的手，「來，隨我到內堂。」
「去內堂做什麼？」翎霜故作受驚的抽出手，「誰不知道你九公子的嗜好，我哪裡敢跟你進內堂啊。」
「呵呵，」楚雲促挾的擠擠眼睛，「咱們可是曾經同榻而眠過，你忘了？」
翎霜白了他一眼，「一失足成萬年恨。」
「哈哈，」楚雲大笑著，拉起他走進自己的內堂，「咱們有幾年沒見了吧，虧你還記得我這朋友。走，進去喝酒去。」回頭朝身後的管家吩咐道，「關閉府門，任何來見都說我外出未歸。」
「是，」
兩人走進內堂後，下人立即擺上酒菜。翎霜一笑，「你是不是做雲王做上癮了，怎麼也不見九公子出山了？」
「呵呵，你是知道我的，哪裡有好戲，就喜歡呆在哪裡。」
「這回又是為了哪位絕世公子啊？你可別忘了『練裳宮』那件事，男人的嫉妒心比起女人來，也著實可怕。」
楚雲噙著三分淺笑，斂著七分縹緲，端起酒杯，「來，咱們先乾一杯。」
翎霜也端起杯子，「來。」
喝罷後，楚雲突然神秘一笑，「記得我們之間有過約定嗎？」
翎霜點點頭，「凡是與兩國有關的話題，一律三緘其口。」
「所以，」楚雲挑了挑眉，「我不便說。」
翎霜一怔，沒有生氣反而擔憂的看著他，清聲道，「楚雲，我不得不提醒你。有些地方，該退避三舍的切勿靠近。有些人，不該碰的切勿接觸。你懂我意思。」
楚雲笑了笑，收起黑紙肩，輕輕拍了下他的肩頭，「你放心，不是因為席凌。」
「不是她？」翎霜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