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氏在秦初雪的秘密策動下,袖手旁觀,不再參與朝廷權力之爭,同時抽走瓦解王氏建立起來的勢力。
這一點不僅秦華沒想到,連皇帝也沒想到。
秦華能十幾年縱橫朝野無人可及,其中琅琊王氏居功至偉,王氏是百年望族,根深蒂固,培養起來的勢力連皇帝都忌諱。
但琅琊王氏一直很低調,族人多半把重心放在商場,祖中子弟為官者也謹言慎行,並未和秦華結黨營私,一直獨善其身。
當年琅琊王氏的小主子不顧族人反對嫁給秦華,兩家聯姻,老族長看在女兒的份上才對秦華三分兩次相助。
沒想到秦初雪的母親在她六歲那年就病故,老族長大痛,甚至拿起枴杖打秦華。
白髮人送黑髮人,老人家心痛不已,之後甚寵秦初雪,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
秦華娶了王氏之後不久又娶二房,老族長一直頗為不滿,在他看來,是秦華花心傷了他女兒的心,使得她年紀輕輕就鬱鬱而終。
這些年若不是秦初雪在暗中調停,他根本就不會繼續幫秦華。
如今時機已熟,秦初雪想要倒戈楚琰,老族長分析利弊之後選擇聽從他外孫女的話。
雖然其中有他寵愛秦初雪的原因,也有他不滿秦華的原因,但讓他倒戈最大的原因還是王家的利益。
秦初雪身為女子實在太可惜,這是所有長輩的惋惜,她若為男子,定是一族之長,蛟龍之姿。
這些年,朝中上下皆傳她和楚琰是一對,她不否認,也不承認,甚至造成一種他們是天生一對的錯覺,為了就是今日為楚琰爭取琅琊王氏。
很顯然,她成功了!
老族長膝下三子一女,三個兒子幾乎掌控南楚一半的經濟命脈,孫子們在朝中也有要職,但這些加起來都沒有一位未來的皇后護航來得重要。
權衡輕重之後,老族長果斷捨棄秦華。
之後他又以想念外孫女為名,把秦初雪接回王家,任秦華獨自一人去面對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連玉自然也隨著她一起離開王家。
秦華大驚之餘,多次上門求見老族長都被趕走,甚至連秦初雪的面他也沒見到。
琅琊王家和秦華之間的事迅速在楚琰有意的傳播下傳遍朝廷,動搖秦華黨羽根基,不少人也開始抽身事外,把秦華孤立。
楚荊和楚琰目的很明顯,置他於死地!
秦貴妃至今尚無所出,南楚畢竟還是姓楚,他們也不敢真的和楚荊楚琰相鬥。
秦華猶如強弩之末,羽翼逐漸被楚琰剪去。
太子楚荊不滿楚琰全盤接收秦華勢力,也逐漸活躍起來,相對於楚琰的恩威並施,楚荊知道他背後有秦初雪支持,秦華一黨多半會投靠他,一些爭取不來的官員,楚荊寧可狠絕毀去也不留後患。
朝廷風聲鶴唳。
這事整整鬧了半個月,最終以楚琰勝出,秋闈刺殺之事牽連甚廣,秦華被捕下獄,滿門抄斬,秦貴妃被賜白綾一條,懸樑自盡。
其中被牽連的官員多達二十名,凡是不能轉為自己利用之人,楚荊楚琰都採取永絕後患的做法。
分外殘酷。
這日連玉和秦初雪進宮見秦貴妃,秦家遭逢變故,秦貴妃絕對逃不了一死,特別這些年來君王為了她大興土木,勞民傷財,朝中一些正直官員都恨不得立刻處死她。
「你們怎麼來了?」秦貴妃笑了笑,她還在喝茶,悠然自得,「這皇后剛來示威,兩位小侄女又有何事啊?」
美人容顏如玉,笑靨如花。
「姑姑說笑了,我和小玉兒是專程來送你一送。」秦初雪笑了笑,轉而歎息,「我已經盡力了,還是沒能救你,姑姑,對不起,初雪能力有限。」
「大丫頭,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我和秦家榮損共存,不似你們能逃過一劫,也沒什麼不好啊。」秦貴妃微笑。
連玉有點難受,她是真心喜歡這位時而精明,時而妖孽的秦貴妃,這樣的女子身處後宮實在是老天沒眼。
「小丫頭,瞧你的眼神,我都不難過,你難過什麼?」秦貴妃拉她坐下,「我啊,活了二十年,該見識的見識了,該玩的玩的,該吃的吃了,該樂的也樂了,也沒什麼不滿足的。十四進宮,六年專寵,又有幾人女子能做到?」
她這話說得很輕鬆,並且有種風輕雲淡的自得。並非是刻意表現出來的愉悅,而是真的愉悅,彷彿脫離牢籠的綵鳳。
將死的秦貴妃依然是秦貴妃。
妖嬈、嫵媚,精明、透徹,渾身上下有一種令人著迷的魅力。
皇帝專寵並非毫無道理,連她這種防心極重的人很憐惜她。
「姑姑還有什麼未圓的心願嗎?」
秦貴妃嫵媚一笑,「我的心願由始至終只有一個,我會親眼看著他完成。」
最後那句,她說得特別輕。
「好了,兩位小侄女,別耽誤太久了,時辰到了!」秦貴妃偏頭掃了旁邊的白綾,笑了笑,「對了,本宮威風一輩子,讓別人看著死很沒面子,初雪你出去的時候把人帶到院子外,等我死了再來收屍。」
「好!」秦初雪沉聲應道。
秦貴妃抱了抱秦初雪,又抱了抱連玉,「小丫頭,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連玉一愣,再次看向秦貴妃時她已是笑靨如花,什麼表情也看不到。
出了宮門,連玉難受得頻頻回頭,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秦初雪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至少姑姑是含笑而死,離開這裡是她的夢想。」
片刻,秦貴妃的屍體就被人抬出,連玉已無勇氣掀開那白布。
葉枯黃,風蕭索。
渾身冰冷。
明明心裡難過,卻哭不出來!
夜色如稠,月色如水。
城郊十里亭,一道修長的身影在月光下如挺拔如竹,孤傲冷清,身穿紅色紗衣,獵獵飛舞,如一朵絕世紅蓮,熱烈而危險,一頭銀髮無風自動,妖孽蠱惑。
深夜的官道寂靜無人,馬車的車輪聲分外清晰,一男一女駕著馬車停在十里亭處。
「見過太子殿下!」兩人利索下馬行禮。
「暗香,陳揚,辛苦你們了!」西琉玥音色冷清,「去守著!」
「遵命!」兩人起身,遠離馬車,盡職地守著這一方天地。
玉手掀起車簾,香風拂送,一位身穿黃衫的女子輕盈下車,她清艷無雙,艷中帶著一股嫵媚,舉手投足都帶著令人迷醉的魅力。
她剛站穩,西琉玥已迅速衝過去,一把抱住,雙臂如鐵,喉嚨間溢出一聲哽咽聲,如受了無盡委屈的孩子。
黃衫女子微微一笑,憐惜地撫摸著他的銀髮,溫柔如水,包容著他所有的委屈。
「玥玥,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