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愈加平靜,越是會將危險深入血液的濃重。
離鳳瑾修被關進地牢,已經有十五個時辰零一炷香的時間,這期間父王從未來找過我,只是派小憐送過幾次飯,我待得這個小屋子是個屋內屋,雖然押送我回來時,我是被蒙住眼睛的,但是我數了下,從我現在處的這個屋子到大殿,路程大約是一百三十步,其中路過草地,因為我的鞋上沾染了些草沫子,還經過染布坊,因為我的衣裙的左下角沾染到了一絲未乾涸的藍色水染料。
這個屋子的位置,我已經大致有數,如若不出所料,它就在曾經我住的宮殿和王后的宮殿之間,之所以把暗室蓋在那裡,我猜想是因為它前面有座藏經樓,而作為歷代皇宮裡的這種地方都會有些暗道,或許那裡就是父王秘密召見親衛隊的地方也說不定。
「小憐,父王在哪裡?」我倚在美人塌上,有一搭無一搭地和這個單純的小姑娘攀談。
「回公主的話,奴婢不知。」她一邊給我扇著扇子,一邊怯怯地頷首答道。
我當然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像我父王那種精明得流油的人,怎麼可能讓她知道行蹤,除非是有意給我透露為之。
她見我沒了下文,也揣測不出我的意圖,只是愣愣地繼續著剛才的動作。
我猜,父王給她的命令就是在等待我詢問被關押的使臣的事情。
當然,我再忍不住也要忍,這個時候,誰後提起,誰就佔盡先機。
尤其是窗口還有個人影在自以為是的晃動時,我抓了一把用菊花水浸泡曬乾後的瓜子,扔了一個在嘴裡含著,卻沒有磕。
也不知道鳳瑾修現在怎麼樣了,我不敢想,因為我能想到的都是對他不利的條件。
心卻一個勁兒地跳不停,另一個使臣已經返回鳳臨國了,現在究竟是誰在王府假扮鳳瑾修呢,是瑾旭嗎?也就想到這裡時,心緩緩疏開了些,唇角微微彎著弧度。
「公主在笑什麼?」小憐輕輕地探著我的口風。
「沒什麼,只是在想我的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公主這麼蕙質蘭心,要是再生個小公主,一定也可愛極了。」她誠心回道。
「小憐怎麼知道一定就是女孩呢,若是個男孩呢?」我這句話把她弄得臉色紅紅的,一時禁了言,不知如何答了。
「你真有趣,是不是家裡沒有姐姐或者妹妹,才這樣喜歡女孩?」
「公主怎麼知道的?」她驚訝地望著我,還帶著些小小崇拜。
「猜的。」我信口開河道。
「連猜都這麼準,以輕真是深藏不露啊。」每當我好不容易調節好心情時,一個不和諧的男聲就會蒼蠅般在耳畔響起,將我狠狠地從雲端撲到地獄。
「父王真清閒。」
「你可比我想像中的沉穩,以輕,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他饒有興味地站在門邊打量著我。
「這句話好像更適合我對父王說。」我端來盤子,終於可以把含在嘴裡的瓜子吐出去了,我剛才真的有些憋到極限了,幸好他比我先一步崩潰。
第一局,我小佔先機。
「哈哈,我們還是別在這裡說這些無聊的客套話,有個人難道你就不想見麼?」他開始正題了。
「父王說的是誰?王后嗎?」
「以輕,你說過,大家開門見山地說話,會爽快,現在怎麼又明知故問了?」他也抓了一把盤子裡的瓜子,卻不是為了吃,只是放在鼻尖嗅,「真香,可惜有人馬上就沒有 機會吃了。」
我心咯登一下,站起身,怒視他。
「嗯,這個表情才對嘛,如果你感興趣就跟我來吧,雖然你已經和鳳臨國沒啥關係了,畢竟也曾是那裡的人,見最後一面還是有必要的!」他幽幽的語氣可以使人抓狂。
他把鳳瑾修怎樣了,他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好毒辣!
我顧不得梳妝,緊緊跟隨著他,繞了好多彎,才到了關押鳳瑾修的地方,並不是一般的牢房,沿路那些機關和看守的人來看,如果沒有他的命令,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野獸還是認出狐狸來了。
當最後一扇門打開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面前的還是那個優雅高貴的鳳瑾修嗎,繚亂的髮絲已經遮住他本是乾淨清修的面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隱約的血跡從白色中滲透出來,一束微弱的光從我們這裡照射在他蒼白的臉上,整個人彷彿被吸盡了精魂一樣,透明般的存在。
「怎麼這麼善良,這麼容易就哭了?」他滿意地掬起我臉上的兩行清淚,玩弄著手裡尖銳的劍戟,「真不知道,這一劍下去,會是怎樣,我本來不想讓他這樣就死去,可是我一直也等不到你的反應,所以無聊,才讓下人們陪他玩了一會。」
我顫抖著嘴唇,沒喊出一句話,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好似一陣隨時會在我眼前消失的空氣,緩緩地走向他,伸出雙臂,輕輕地圍住他的身體,我不敢太用力,怕撕扯到他的傷口,所有的恨啊,委屈啊,在這一刻都化作無聲的哭泣,當我的眼淚沾染到他的肩膀時,我深切地感到懷裡的人一僵,他的雙手都被綁在鐵鏈子上,血跡乾涸成癤,我輕柔地挑開他擋住他面龐的髮絲,捧起他的臉,他虛弱地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靠在我的眼瞼上,我沒有說話,只是將唇按在他乾裂的薄唇上,伸出舌頭,沿著他的唇線,慢慢地畫著圈圈。
「真是伉儷情深!」後面的父王挑高了聲音,說著極盡諷刺的話,可惜我的世界除了面前的男人外,再容不下他人!
我挑開他的衣襟,雙手在他身上流連,他的皮膚仍是光滑得有著致命的吸附力,只是在胸口處醒目地留著幾滴紅,我將唇慢慢移到他的傷口處,張開嘴,細細地吮咬著,這個身體突然覺察到了什麼,「以輕,別這樣做!」鳳瑾修拼盡力氣阻止我,「不就是毒嗎,有何大不了的?」我回答的雲淡風輕,「當你把血注入到我體內的那一刻,就注定我們要糾纏不清,既然有人想讓你下地獄,那我來陪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