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下午,參加完太子和大煙鬼的冊封儀式後,我就滿心歡喜地等著自己在古代的第一次鬧洞房。所以晚上在喜宴上見到穿著一身紅嫁衣的新娘鬼時,我愣是呆滯了半天!
「喂狐狸,按理說新娘子此時不是應該蒙著紅蓋頭,老老實實地蹲在洞房裡,等著新郎去給她掀紅蓋頭嗎?怎麼能這麼不守婦道地出來拋頭露面呢?」我扯了扯狐狸的衣角,附在他耳邊小聲問。
因為太后今個「身體欠安」,沒能來參加晚宴。我便很「自覺」地坐到狐狸身邊,在大家面前唱一出「情侶恩愛」戲。
「今個是太子納側妃,所以不用。如果是娶正妃,那新娘就不能參加晚宴,要守在洞房中……」
「喔?果然小老婆就是沒地位呀!」我樂呵地打斷狐狸的話,心裡暗爽。
「所以,你這個有地位的正妻,七夕那晚就老老實實地蹲在洞房裡,等著為夫來給你掀蓋頭!」狐狸斜睨了我一眼,嘴角處揚起戲謔的弧線。
他這句聽上去很有「經驗」的話,讓我突然想到冥胥國是可以先娶小老婆再娶大老婆的,於是滿臉警覺地問:「你現在有沒有小老婆?」
「現在沒有。」他答得乾脆。
「那就是說以後可能會有?」我嗅到他的弦外之音,立馬警覺地豎起耳朵。
「那就要看大老婆表現得怎麼樣了。」狐狸挑了挑眉,擺出一副企圖偷腥的嘴臉。
「如果你敢娶小老婆,我就先四處張貼大字報宣傳你們的通姦罪,再在群眾的擁護下將你們浸豬籠,最後把你休了,把她閹了!」我用手掌做出一個「閹」的動作,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狐狸先是一愣,接著臉上漾出一種欠扁的表情——
得意的笑!
沒錯,就是得意的笑!這笑容是我暗爽時的招牌表情,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你笑什麼?」我瞪眼,我咬牙,我切齒。
「笑瑜兒吃醋的樣子還真是——丑!」他抬起手點了點我的鼻子,笑得溫醇。
「你找抽?」我一聲怒吼,四周瞬時安靜下來。
抬起腦袋,皇帝大叔一臉驚喜地看著我:「莫非瑜兒要為溪妃撫琴?」
啥?啥啥?撫啥琴?我一臉迷茫地望著「領導席」:皇帝皇后一臉驚喜,太子哥哥滿臉興奮,而溪妃大煙鬼則是一臉輕蔑的笑!
「我我我我……」我雙瞳中跳動著熊熊燃燒的火焰,成「O」型的嘴張口結舌,不知是該說「是」還是「不是」。
百官紛紛將目光轉向我,等著我的回答。
心一橫,我剛想答「不是」,狐狸突然握住我的手,輕輕捏了捏我的掌心後,抽出手,起身作揖行禮:「啟稟皇上,方才瑜兒聽溪妃娘娘說,因為無人為她奏《流眄調》,無法獻舞,心生遺憾,便讓本官為溪妃娘娘撫琴,一時激動驚擾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流眄調》?我愣愣地抬頭看向狐狸,他含笑睨了我一眼,嘴角痞痞地揚了揚,似在示威。
「哦?穆愛卿要為溪妃撫琴嗎?」皇帝大叔一臉驚訝。
「是,微臣願意為娘娘撫琴。」
話音一落,滿場唏噓。
噶?莫非這些人跟我一樣,不知道狐狸會彈琴?
我用力地扯了扯狐狸的衣角,擠眉弄眼地跟他打暗語,讓他趕緊編個借口推脫。哪知這傢伙不僅不領情,還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勞煩穆大人了!」大煙鬼柔媚一笑,起身緩緩走向舞台。
狐狸施施然地走向古琴旁,落座後,光華流轉的鳳目似不經意掃向我,秀骨清像光華逼射的他讓我有一瞬的失神。
此刻,我內心無比狂熱地想往後一倒,渾身抽搐,七孔流血,呈花癡抽搐狀……
當狐狸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動起來時,全場頓時一片寂靜。
開始,我以為這片靜是預備給大煙鬼的,後來我才明白,只有狐狸的琴音才配擁有這麼靜的世界。
在此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區區幾根破弦竟能奏出「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的撩人意境!
天籟般的琴音忽而華美迤邐,恍若百花齊綻,彩蝶翩翩舞其中;忽而清逸無拘,恍若湖旁婀娜多姿的楊柳正迎風起舞;忽而清寒雍貴,恍若漫天雪地中那一枝孤單綻放的紅梅;忽而悠揚清澈,恍若山澗涓涓流淌的溪流嬉戲的流擊打著水中的磐石……
夜幕下,每一個音符都在親吻鼓動著我的耳膜,讓我的眼耳鼻喉,我的髮膚,我渾身的的細胞都為之沉,為之溺,為之醉,為之迷……
而大煙鬼「孜汾舞一絕」的名聲果然名不虛傳:舞姿「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凌亂雪縈風。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動作連貫流暢,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與琴音配合得天衣無縫,看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如癡如醉。
聽著這曠世奇音,賞著這曼妙舞姿,我突然想到了李商隱的《歌舞》:
遏雲歌響清,回雪舞腰輕。
只要君流眄,君傾國自傾。
……
只要君流眄,君傾國自傾。
……
曲終舞止時,世界陷入一片奇妙的靜謐之中。
嘀嗒。嘀嗒。嘀嗒。
N秒之後,天地間爆發出震天的掌聲,讚美聲,驚歎聲,賞賜聲,謝恩聲……
可是,我卻什麼也聽不見了。因為我的血液,在看到台上兩人含情對望的瞬間便凝固在血管中。
當大煙鬼對我露出一個勝利的詭笑時,我像是失去了只覺一般,身體怔怔地僵在原地。
看著台上的兩個人,此時,我腦中浮現的不是「姦夫淫婦」這四個字,而是閃閃發光的「天造地設」、「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才子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