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來過天港的人,多半聽過一句話:「天港市,魚龍雜,三交九流,四通八達。」
這話是警醒,也是揶揄。因為天港的城市風貌確實如此,你如果不對這話進行詳盡瞭解,沒準什麼時候被人在頭上撒尿、下體拔毛也不知道——因為那時你或許已經傻了。
天港,這個令人又愛又怕的城市!它座落於粵境東南方,同深圳、香港、澳門、台灣山水相連,面積廣大,人員複雜,是中國高新技術產業基地和區域性金融中心、信息中心、商貿中心、運輸中心及旅遊勝地,是一座現代化的國際性城市。
同時,這也是一座非常現實的城市。一切敏感詞彙諸如地下賭場、性服務、黑社會、幫派火拚等等,一般的人只要嗅一嗅鼻子,便能多多少少捕捉到某些元素。它的富麗繁華、強勁經濟給予淘金者多少希望;它的冷酷無情、魚龍混雜,又令多少人愁腸寸斷?
希望得到實現的人,腰板挺直,虎虎生風,好像渾身充滿無盡的生命力。
希望得到破滅的人,低垂著頭,步履蹣跚,好像一個不會說話的傻子。
這樣的傻子不會很多,但是,也絕不會太少。
現在就有一個傻子,一個高大英俊的傻小子,大約十六七歲,纖薄而冷酷的唇角,寒星一般冷酷的瞳眸,標槍一般冷酷的身形,隱約透露著某種令人畏懼的氣息。與氣質不相搭配的,是一身乞丐裝扮:襤褸的衣裳、破舊的皮鞋,顯得主人是如此的落魄。
此時他正站在天港市青幫頭子「義薄雲天」冷支洋的門口。當然,他不一定真傻,只不過他的神情看起來有點傻。
是的,他有點傻。他的瞳孔收縮著、聚焦著,一眨不眨盯著門上兩個大大的「冷」字,良久良久——
那兩個「冷」字,是從掛在寬大的防盜鋼門上的兩盞紅燈籠裡反射出來的。
現在是深夜,他癡癡凝視著燈籠,他想要幹什麼?
沒有人知道他想要幹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癡癡地佇立著、痛苦著,腦海彷彿漾著無盡的回憶——那回憶在腐蝕著他的心靈,在翻攪著心底的仇恨!
是的,他在恨,從他冷酷的瞳孔裡頭傳達出來的意思,就是一個恨字!
他傻傻地佇立著,孤獨地憤恨著,一任寒冷的北風吹刮,激伶伶打了一個冷顫,還是沒有動。
清寂的夜晚終於傳來蒼老的輕歎聲:「孩子,晚了,咱們回去吧。」
「師父,我再站一會,就一會。」冷酷的少年連頭也沒回,「我已經好久沒有經過這裡了,師父,我……」他沒有再說下去,喉嚨已經哽咽了。
「唉,魂兒,你這是何苦呢?」蒼老的聲音再次發出感歎,「只要你藝有所成,想要幹什麼就幹什麼,師父並不阻攔你。晚了,咱們走吧。」
冷酷少年恨恨地問:「師父,你說冷支洋為什麼不救我的母親和姐姐?他好狠的心啊!」
「也許這才是江湖,他選擇了江湖,就注定失去幸福美滿的家庭。」蒼老的聲音回答。
少年不懂,愣了一會,再想問時,蒼老的聲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魂兒,我理解你的仇恨。但是現在,你必須跟我回家睡覺去!」
冷酷少年不敢違拗,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向遠處的暗影裡。那裡正有一個老年乞丐,雙腿已經跛了,拄著枴杖在等他回家。
這人就是少年的乞丐師父,少年扶著師父,慢慢地走回「家」去。
所謂的「家」,是一棟廢棄的破樓房的一個角落。角落搭起幾塊長木板,四圍用破布遮著以防風雨,裡面支起兩張破床,邊兒架著一個小灶,這就是「家」了。在這裡,少年和師父整整生活了九個年頭!
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天港市青幫頭子「義薄雲天」冷支洋的兒子冷青魂!
那個乞丐師父,若是提起他的名頭,足可以嚇壞中國武術名家,他正是中國現代武術至尊李小龍的嫡系子孫李無敵。傳聞早在二十年前就給仇家陷害至死,誰能想到他會淪為乞丐,並且收錄一個衣缽弟子?
江湖風雲,刀光槍影;幾多傳奇,盡在一壺濁酒之中!
酒是劣等白酒,是冷青魂為師父倒的。李無敵仰臉喝下,忽然哈哈大笑。
「師父,你笑什麼?」冷青魂愣神問。
「我在笑話人生!唉,想當年師父縱橫宇內,靠家傳絕學截拳道、無敵寸拳、雙截棍法,簡直所向披靡。不料在日本較技,卻被狗日的黑幫巨頭『冷焰刀』村正二郎陷害,終於落得一身殘廢,無顏面見大陸同胞,才不得不行乞為生啊!」
「師父,這筆仇我記住了。」冷青魂從嘴角扯出一抹冷冷的笑意,「我會以最直接的方式,為師父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