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章】
離婚協議書。
五個黑色的漢字，就這麼直接的、毫無預兆的，刺入了方漫舒的眼睛裡。
有那麼一瞬間，方漫舒不知道，這五個字所代表的是什麼含義。
「看好了，就簽字。」季炎烯面無表情的說道。
「簽，簽字？」方漫舒顫抖著聲音，神色變得茫然不知。
「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你可以提出條件。只是不要太過分的，我會答應。」季炎烯的語氣平板而沒生氣。此刻的他，就彷彿是一個機器人一樣，沒有感情，亦不會對方漫舒有任何的憐惜之情。
方漫舒怔怔的看著季炎烯，淚眼摩挲中的季炎烯，讓人怎麼也看不清，他此刻的心思。然而，就算看不清他的表情，方漫舒也能想像，此時的他，一定又露出了那種冷漠的樣子。
離婚？
低頭看著這兩個黑色大字，在白色的襯托下，這黑色，似乎就像是一個幽暗的漩渦一般，用力而殘忍的，將方漫舒的心，拉入了這個沒有出路的深淵之中。
怎麼會這樣？
他叫我在這裡等他，就是為了要給我這份離婚協議書？
方漫舒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悲，也有些可笑。
她那麼滿心歡喜的在這裡等待著他，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好的轉折點。可誰會想到，等來的結果，卻是這樣？
離婚？離婚！
此刻的方漫舒，滿眼，滿腦子所呈現的，全部都是離婚這兩個字。
方漫舒的沉默，讓季炎烯皺了下眉。「簽好字，就放在這裡。記住，這一份也要簽的。」他揮動了下自己手上的那份離婚協議書。然後，站起身，邁步離開。
電腦桌上，一份和方漫舒手裡一模一樣的協議書，安靜的放著。上面，還放這一直筆。
方漫舒明白，季炎烯不是在和她開玩笑，他是真的要和她離婚。
她緊緊的握著手裡的厚厚紙張，幾乎無法克制的，大聲問道。「為什麼！」
這簡單的三個字，這低低的，有些嘶啞的嗓音，全部都流露出了方漫舒，在這一刻的難過和悲憤。她那麼珍惜的一段婚姻，卻被他如此輕易的放手！這怎能叫她不悲？又如何再保持住理智？
季炎烯的腳步，因為這三個字，停留了下來。
為什麼？
季炎烯在心裡問著自己。然而，詭異的是，連他自己也找不到一個答案。
似乎在今天之前，他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可莫名的，腦袋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著他，要和方漫舒離婚。要和方漫舒離婚！
「或許是……」季炎烯轉回身，淡漠的說道。「我們不合適！」
「或許？不合適？」方漫舒輕輕的反問。雖然很努力的想讓自己保持住冷靜，但她的肩膀，還是無法克制的顫抖了起來。眼淚，更是肆無忌憚的滑落眼眶。
季炎烯看著眼前瘦弱的身影，那不斷顫動著的肩膀，讓他的眼裡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但隨即，眼裡卻又只剩下淡漠和平靜。
「這個婚姻本來就是一個錯誤。現在也不過是讓這個錯誤不再延續而已！」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殘忍的話。
當這句話，傳到方漫舒的耳裡時，她整個人都僵直住了。原本淚流不止的眼淚，似乎也被這句給震驚住了。
她無法相信，這麼一句殘忍的話，是從季炎烯的口中說出來的。
而她更加的難以相信，原來在季炎烯的心裡，這段婚姻，對他而言，就只是一個錯誤！
那麼，曾經的溫柔算什麼？
當初的濃情蜜意算什麼？
那信誓旦旦的承諾，又算什麼？！
難道，一切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夢而已麼？如今，時間到了，這個夢也就碎了麼？
方漫舒看著手指上的閃亮鑽戒。曾經的甜蜜回憶，一幕一幕的在她的腦海裡閃過。
這些曾是她最最珍貴的回憶，此刻想起，卻又是那麼的諷刺和可笑。
如果，這段婚姻是錯誤的，那麼，這些回憶，豈不是錯上加錯？
方漫舒很想笑，她想大聲的笑出來。把心裡的那些疼痛和諷刺，全部都發洩出來。
可笑意，到了嘴邊，卻成了哭聲。
那連綿不絕的眼淚，就像是斷線的珍珠，無論她如何的努力，卻還是這麼不聽話的要掉落下來，一滴，一滴，再一滴的，劃過臉頰，落在了手裡的離婚協議書上面，模糊了上面黑色的字體。
「是啊……」許久之後，方漫舒忍住自己的心情，緩緩的說道。「這個婚姻，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是我，是我固執想守住這份感情。我明明知道，你當初想要結婚的人是莉亞，不是我。可我，還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原本以為，只要我肯好好的去愛你，總有一天，你也會接受我的。可惜，一切不是這樣的……」
隨著一句一句的話，方漫舒的眼裡，越落越凶，但她的語氣，卻停止的顫抖，而變得平靜了起來。那顆疼痛的心，因為痛的深了，痛的久了，以至於已經變得麻木！
「如果，對你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是錯誤的。那麼，你為什麼要在之前給予我溫柔？」方漫舒慢慢的轉過身，目光直直的、悲傷的，看著季炎烯。「炎烯，你很殘忍，你知道嗎？你給了我太多溫柔，給了我太多美好的回憶，給了我太多的未來。可是，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裡，你卻把這一切都給打破！」
想到曾經的一切，方漫舒的情緒逐漸變得有些失控。「炎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突然對我這麼冷淡？是我做錯了什麼？還是你的溫柔，只是一個假象。或者該說，你給予我的所有，不過是你打發時間的一個遊戲而已？」
「當然不是！」季炎烯下意識的就反駁道，沒有一絲的猶豫。
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方漫舒震驚的呆滯住。
而季炎烯，在脫口說出這句反駁的時候，連他自己也怔的說不話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他只知道，看著方漫舒一滴一滴滑落的眼淚，聽著她一句一句的反問。他的心，就會劇烈的疼痛。他幾乎能感受到，那平靜的語氣裡，是包含著怎樣的心碎和痛苦。
可是，我為什麼會對她，有這樣心疼的感覺？
季炎烯摀住自己的胸口，他能感受到，心在跳動的瞬間，那帶出的疼痛，有點酸澀，也有點窒息。腦海裡，凌亂的畫面，也讓他的頭，慢慢的開始痛了起來。
「你說……不是？」方漫舒呆呆的問道，語氣裡，帶著幾絲害怕和期待的情緒。她害怕是自己聽錯了，卻又期待著，季炎烯給予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但，季炎烯卻沒有說話。他的手依舊還是按在胸口，心，還是在疼痛著。腦袋裡，依舊還是在閃過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面。
那麼畫面，讓他感覺很熟悉。但當他想要看清楚點的時候，他的腦袋就會劇烈的一疼。之後，就像是進入了一個黑暗的區域，無論他怎麼努力，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的畫面。
唯一記得的，就是要和方漫舒離婚！
這就像是一個被植入的記憶，在每一次的憐惜和心痛之後，就會變得更加的強烈。
他要和方漫舒離婚，他要和方漫舒離婚……
「簽字。」季炎烯放下胸口的手，冷漠的吐出兩個字。
期待的眼神，在季炎烯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徹底的變得暗淡。方漫舒突然徹底的覺悟，眼前的這個季炎烯，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會溫柔照顧她，會甜蜜的擁著她的季炎烯了。
而他，更加不是六年前，救她的，那個男人了！
「呵，呵呵……」方漫舒的手，一點一點的鬆開，手裡的白紙，就像是掉了線的風箏，以絕對輕緩的速度，緩緩的向地下落去。
她的目光，隨著那些逐漸掉落的紙張，一點一點的變得幽暗，直到，沒有一點的光亮。
「這個鑽戒……」方漫舒將帶著戒子的手，緩緩的舉起。「這個鑽戒，是你那晚親自給我帶上的。我還記得，你那時說，你會一輩子愛我。可為什麼，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你就忘掉了自己所說的話呢？是你對我太敷衍虛假了，還是我太認真太固執了？又或者說，對你而言，一輩子，其實就只是那麼短暫的幾天而已？」
粉色的鑽戒，在燈光下，散發著迷離而溫暖的光芒。
季炎烯盯著這枚戒指，目光逐漸的變得迷離，隱約的，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頂樓，燭光，鮮花……
星辰下，美麗而甜蜜的跳舞……
一個是他，另一個是……
啪——
季炎烯的腦海裡，突然響起了一個奇怪的聲音，之後，所有的畫面，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歸於黑暗。
我這是怎麼了？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再看了一眼方漫舒手上的那枚戒指，猛然的轉身大步走出房間。
他的腳步，是那麼的急促，卻又帶著幾分凌亂。
炎烯，走了……
方漫舒看著那個消失的背影，舉著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放下。她的唇角輕輕的顫動著，整個人無力的癱坐到了那一堆的白紙上。
低低的哭泣聲，在這個空無一人的房間裡，淒楚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