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盡天涯歸何處?風雨蕭瑟苦。名利萬般皆是空,誰知胭脂為誰紅。贏也輸,輸也輸,何必苦爭春。
江湖風雨何時盡?
也許真的已經到了視生命如糞土的年紀,又或許,已然忘記了自己是否還活著。只是在那揮手間,方才記起鮮血的顏色。然而,再多的鮮血,也換不回曾經那個善良的人。心若止水,怎能自救?
雪宗,滅了,而且滅得一乾二淨。
即使那些幼童,也都殞命殆盡。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這就是規則。
只是現在做主這場遊戲的,不是命運,也不是所謂的正義,而是她,莫浪心。
生死不論!
只要贏。
堂堂名門大派雪宗,只是在幾個時辰之內,便被鬼獄覆滅,實屬江湖奇聞。一時間,人心惶惶,各門各派人人自危,誰也不知道鬼獄下一個要對付的會是誰。鬼獄此時此刻的勢力,早已經超越了歐家掌權時的任何時代。哪怕最興盛時的歐承業也沒能做到,可是她莫浪心就是做到了。
只要滅了無憂宮,那麼鬼獄,就會毫無懸念的一統江湖!
更簡單的說,只要沒了練素素,就是莫浪心的天下。
血顏珠在莫浪心手中熠熠生輝,彷彿積雪山皚皚白雪上那殷紅的鮮血,奪目耀眼。這是世界上最美的顏色,因為有了鮮血的紅色,才能證明那些人是真是存在過的,是真的,曾經活著的。
刺眼的紅,緩緩消失在千痕嘴角,世間瑰寶終於不再是擺設,而是真正的發揮了它的功效,實現了本屬於它卻千百年來不曾體現的價值。
再好的東西,擺著供著看著,終究是個死物,是個廢物。
奇跡發生在瞬間,千痕那張醜陋如同鬼魅的臉,僅在一盞茶的時間內逐漸光滑圓潤起來。多年未消的傷疤正在逐漸淡去,許多年前的那個女子的容顏終於越發清晰。看著千痕漸漸清楚的臉部輪廓,莫浪心的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淡然如水的笑意。沒有血腥,也沒有爭鬥,只是微笑,僅此而已。
一如多年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女子,善良如蓮的人。
舊是蓮池無波水,莫逐狂風起浪心。
該是怎樣的冷劍,才能成就今天的莫浪心?
那麼多的人的死去,才能造就今天的魔教主人。從洛眉,到葉子,直到今天,那麼多的鮮血曾經染在她的手上,她欲救不能。而今,她有能力救任何人,卻已經失去了愛的權力,剩下的,只能是殺戮。
江湖,血路,天涯黃泉。
江湖代代無窮己,我命由我不由天。
而今的莫浪心,早已不再聽天由命。
阿痕,再過幾個時辰,你就可以完全康復了。我們就可以像以前那樣,出生入死,或者……可以退出江湖。也許你可以,而我,只怕再也出不了江湖了。
莫浪心忽然淚如泉湧,彷彿萬劍穿心一般,左肩下方那個地方,生疼生疼。
葉子沒了,天涯死了,歐承業也死了。突然覺得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紫電在嗡嗡作響,天地之大,卻獨獨容不下她一個小小的女子。為什麼只有鮮血才能捍衛自己的所有,為什麼只有殺戮才能平息憤怒,為什麼只有劍長三尺才能挽救身邊的人?
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鬼獄怎樣?就算得到了整個天下又能怎樣?
葉子不會回來,歐承業也無法再出現。那些過去,始終無法更改。
掙扎,只是讓自己陷入泥濘,然後越陷越深,最後無法呼吸。慢慢的,就會麻木,然後驕傲的仰著頭,告訴別人,世界在天上。
淚,帶著女子一生的恨,狠狠的燙在千痕冰冷的手背。她的身體開始回溫,真氣在體內運行,經奇經通八脈。
緊閉了那麼久的「死人」終於睜開了眸子,眼神澄淨猶如初生的嬰兒。能夠死而復生,千痕所能感激的,卻不是上天。
「阿心。」
這就是莫浪心想要的,已經很久很久沒人這麼叫她了吧。莫浪心的身子微微顫抖,恍如隔世,怔在那裡。
一滴淚滑落,無聲無息。
一枝梨花春帶雨,出水芙蓉傾牡丹。
精緻的五官如鐫刻般,肌膚勝雪,吹彈可破。羽睫輕揚,靈眸轉動。含英咀華,不食人間煙火。柳眉輕皺,姣花照水勝貂蟬。回眸一笑,百媚生嬌。
望著千痕修復如初的容貌,莫浪心笑得欣慰,卻如此苦澀。只是一張臉,要了多少條人命?上千個人的鮮血,才換的一個絕世。值得嗎?
只是電閃火石間,莫浪心有些猶豫。瞬間,喜悅衝上眉梢。
至少還了一個囫圇的千痕,不是嗎?
那麼即使要賠上整個江湖,也是值得的。
莫浪心的眉角,揚起淡淡的殺氣。眼底,不經意的掠過一抹紫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