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敗得失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離別匆匆不相逢,相知容易相守難。為君愁等紅顏瘦,哪知蕭郎死生憂。
天邊的晚霞映得整個天地一片通紅,彷彿鮮血傾瀉一般。歐承業仍沒有絲毫的消息,就連他帶去的一干手下,一個也沒有回來。正午的時候,莫浪心覺得胃中一陣翻騰,便請了大夫。誰知大夫竟告知莫浪心,她已身懷有孕。這本是件喜事,可是現在,莫浪心只覺得身體越發冰冷,絲絲寒氣從腳底一直竄到了心窩裡。
方纔她做了一桌子的菜,卻愕然發覺,自己握勺的手竟會止不住的顫抖。此刻,她端坐桌前,卻神色恍惚。
心中不安的感覺彷彿一個惡魔,正悄然的佔據了她所有的思緒。她無法思考,也忘記了思考,只知道自己正冷得發抖,需要歐承業那個溫暖的懷抱。
忽然門外一陣騷動,耳邊傳來令人振奮的呼喊,「少主回來了!」
聞之,莫浪心的嘴角慢慢盪開一絲暖意,心頭大石終於放下了。
歐承業似乎有些不同,只見他面色慘白,身體輕盈而有些漂浮。碰觸到他眼眸的那一刻,莫浪心險些忘記了呼吸。那雙深邃的眸子,除了寒冷的流光和對她的依戀,竟消失了所有的生氣。
「我回來了。」歐承業緩緩地從門外進來,然後揮手退下了所有的侍衛婢女。那聲音在莫浪心聽來,恍如隔世。
語罷,歐承業勉強地笑著,莫浪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慢慢拿起筷子,將菜一口一口的塞進嘴裡,「阿心的菜,有家的味道。」
莫浪心正想告訴他,他們有孩子了,誰知下一刻……
殷紅的血一點一滴的落在歐承業的碗裡,霎時染紅了碗中潔白的米飯。莫浪心的淚忽然滑落,所有的言語瞬間梗在喉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心,不要難過。」歐承業抬起頭,眼眸中綻放出人生最後的溫柔,鮮血止不住的從他口中溢出,「來生我……還要愛你!對不起!」
「不!不!不……」莫浪心哭著喊著衝上去抱住搖搖欲墜的歐承業,刺眼的鮮血染在她身上,如此殘忍不堪,「我已經失去天涯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子俊,你要撐住,我現在就給你療傷!」
「來不及了。」語罷,歐承業一口血噴出,便只剩下了一絲氣息。他的手死死的抓著莫浪心,用盡了全身氣力方吐出最後一句話,「去找慕容軒,好好……好好活下去,走得越遠……越好……」
手,鬆了。
人,去了。
「不……子俊!不!你醒醒啊,難道你對我的那些承諾都是假的嗎?你不能用短短的幾句話就把我打發了!難道你的那些話都不作數了嗎?子俊……」莫浪心歇斯底里地呼喊著歐承業的名字,可是他再也聽不到了。因為他死了!莫浪心甚至還來不及告訴他,她有他的骨肉了!歐承業至死都不知道,莫浪心有身孕了。世上的殘忍和種種的不公平,全都給了莫浪心。
所以最後,莫浪心瘋了。
整個武林炸了鍋,鬼獄少主死了!可謂是大快人心!
然而鬼獄,卻頓時黑霧瀰漫,眾人誓要為少主復仇!正邪之戰愈演愈烈,一觸即發。
赤峰殿,燈火通明。
「是誰洩露了少主的行蹤?是誰?」莫浪心居高臨下怒不可遏的掃視大殿眾人。
「是我!」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莫浪心。但見蕭柳娘緩緩走到殿中央,昂首看著高高在上的莫浪心,嘴角竟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
「所有人都給我退下!」莫浪心只覺得渾身發軟,拳頭卻握得咯咯發響。她操你個未想過,害死自己新婚丈夫的,會是她最信任的人。除了千痕,她最相信的就是蕭柳娘。
背叛!
最不可原諒,也最無法饒恕的背叛。
大殿裡只剩下兩人。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原因?」蕭柳娘鎮定地望著她。
莫浪心面色鐵青,「我等著你告訴我!」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中的悲憤。
「因為我不能讓鬼獄毀在歐承業手裡,我也不能讓你毀在他手上!」蕭柳娘的眼中閃爍著驚人的恨意,「男人都是不可靠的,浪心,你不要被歐承業的花言巧語騙了。只有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才是真的。這個鬼獄本來就該屬於你莫浪心,只有你能夠一統武林!浪心,我這是在幫你啊!」
「幫我?哼……幫我?」莫浪心頓時淚如泉湧,仰天長笑,冰冷的愛伴著晶瑩的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絕世的容顏,「蕭柳娘,是你害死了我的丈夫!害死了我孩子的父親!」
「不!歐承業不是我殺的,我只是把消息透露給了『無憂宮』。」
話音剛落,莫浪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練!素!素!」
「浪心!」蕭柳娘緊忙去扶她。
「不要碰我!」莫浪心厲聲喝著,面色慘白無血,仿若跌入地獄的幽靈,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知道嗎浪心,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已經愛上你了。浪心,你相信我,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我,我才是真心為你。我願意為你做盡一切!」蕭柳娘繼續說著。
然而在莫浪心的臉上,瀰漫著的,是屬於歐承業的殺氣,「蕭柳娘!我絕不會放過任何背叛過我的人!」
那聲音,那是歐承業的聲音。
蕭柳娘詫愕地瞪大了眼睛。
只聽得「啪」的一生,莫浪心的已經用仇恨的手,毫不留情地拍碎了蕭柳娘的頭蓋骨,結束了她骯髒的一生。
「浪……心……你……」蕭柳娘滿面是血地倒在血泊中,不敢置信地望著陌生的她。
莫浪心陰冷地回望著她,那神色,那聲音,分明就是歐承業再世,「我不是莫浪心,我是歐、承、業!」
聞言,蕭柳娘的眼眸頓時瞪得猶如銅鈴般豆大,到死都無法合眼。
自此,莫浪心徹底步入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境界,獨攬鬼獄生死大權。
鬼獄之中,一時陰氣盛重。
一襲黑色衣衫隱身屏風之後,那若隱若現的面容和熟悉的聲音,彷彿歐承業再世一般。只是,再也沒有鬼奴了。望月崖一戰,鬼奴再也沒有回來。而知道慘戰所以真相的,只有無憂宮,只有她——練素素。
莫浪心開始無休止的屠殺正派人士,再次掀起了江湖上百年不遇的血雨腥風。一時間,江湖中人,各個人心惶惶,不可終日。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要死的會是誰,又或者會有怎樣的死法。分筋錯骨?千刀萬剮?抑或是滅門屠殺。
首當其衝的便是青城派。
那是一個慘烈而不堪回首的夜晚,淒慘的叫聲遍佈整座青城山,直到翌日凌晨,青城派徹底覆滅。門派上下一千餘人,無一生還,其中包括老弱。血流漂杵,卻彌補不了莫浪心心中的空缺。仇恨,此刻的她,除了麻木,再也沒有任何屬於人的情感。
她恨,恨世上所有人,包括自己。
如果當日她隨歐承業一同赴會,那麼歐承業也許就不會死。即使是死,他們也會死在一起。可是現在,獨獨剩下了她一個人,承受著冰冷的心跳,久久不能死去。這些所謂的武林正派早已磨滅了人性,與邪教異徒又有何區別?
我要你們還我丈夫一個公道!
練素素,我要你看著,什麼叫靈魂不死,永生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