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液慢慢地流進了她急需血漿的血管裡,但是,卻依然無法用他的血液救回他未出生的四個月的兒子。
當醫生宣佈流產的那一刻,他發覺自己的耳朵聽了極為撕裂的鳴響疼痛。
與他骨血關聯的一部分,在他的期盼中,突然卻消失於另外黑暗的世界,他的心,冷得彷彿被抽乾了所有的血液。
恍惚中,醫生平靜的腳步聲漸去,冷焰似乎在說著什麼,他只覺得很刺耳。
「邁克,讓我靜一靜。」
凌燁風臉色灰白,雙手無力地垂落,心抽搐了再抽搐,艱難地呼著氣,跌坐在一旁的椅子裡,疲憊地靠著,無力地抱著頭。
腦海裡,依然是那片黑暗的森林,有孩子在奔跑,叫著爸爸,卻怎麼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突然,野獸出來了,盤口一張,孩子的臉被叼走了半邊,鮮血淋漓而下……
「嘔……」
凌燁風難受地嘔吐起來,從來不知道,他自己也是這麼脆弱,連自己的兒子也保護不好。
寶寶會不會覺得疼?
在哭嗎?
如此心痛地想著,他的眼淚,緩慢地溢出了半滴,他一垂頭,趕忙把它抹掉了。
冷焰也怔在當場,看著凌燁風那麼心痛疲憊的樣子,彷彿感同身受的說不出半句話。
良久,他冷白的薄唇微掀:「wind,別難過了,醫生不是說了嘛,花女傭輸了血液,沒有生命危險了。不過,醫生說是吃了過量的墮胎藥,這怎麼可能呢?」
「她不是女傭!」
凌燁風突然一揚頭,凶狠地瞪著冷焰,「我再說一次,她不是女傭,以後絕對不允許你這麼叫她!」
冷焰頓覺失言了,以前一直這麼叫過來了,凌燁風也沒說過不准,為何現在卻這麼在意在乎了?
猶記得當時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他還狠狠地命令自己把花女傭扔出別墅的,好像還罵她是惡毒女人來著。
「好,我叫她老闆夫人對了吧?」
雖然現在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不過,冷焰因為凌燁風的過激反應,反而勾起了淡淡的笑意在嘴角。
他欣慰地明白,眼前這個硬漢子,是愛上花女傭了,只是他自己不肯承認而已。
花女傭純情認真,模樣也好,身材纖細骨感風姿迷人,年紀還小,卻長得如此亮眼了。
要是他,也會情不自禁地陷進去的。
「wind,也許你沒發覺,我覺得,其實你已經……愛上花……老闆夫人了。」
冷焰低頭偷笑,暗埋怨:老闆夫人?wind也真是的,也不反駁一下,這個稱呼多老土啊!
凌燁風從來沒有被人診斷過他的心理有了陌生的愛情,而且,又是他一直憎恨竭力去擺脫的花夕顏,這叫他怎麼能承認?理由是什麼?他愛那女人哪裡了?
凌燁風心裡竭力地否認著,臉卻開始發燙,甚至,竟然破天荒的感覺到羞窘不自在。
愛情,拿到嘴上來說,為什麼別人可以那麼毫不在意,甚至快意地享受,但他卻覺得開不了口的難受?甚至,還有那不該有的難為情!
冷焰畢竟歲數稍微大了一點,也瞧出了凌燁風臉上的羞窘難為情,於是,他再也忍不住噴笑而出。
「哈哈……」
「wind,我曾經期盼過,這輩子,即使不娶,能看到你墜入情網,我便可以靠著這個美滋滋地過下半輩子的光棍生活了。老實說,真沒想到,我真的看見了。」
凌燁風俊臉一板,想反駁冷焰,心一個急促的跳動,他突然轉了話題,謹慎地低說:「邁克,夕夕她那麼想生這個寶寶,怎麼會喝墮胎藥?還過量,除非不想活了!但她就算要墮胎,也沒必要吃過量的。」
凌燁風經冷焰如此分析勸導之後,開始冷靜地分析這個可疑的大陰謀。
冷焰反應極快,說:「我馬上回別墅查查看,你在這裡守著,記得,盡量溫柔點。」
「快去!」
冷焰辦事,凌燁風也放心。於是,便只有他留下來陪花夕顏了。
冷焰回到家,已是早上了,凌志處理掉官晚柔之後也立刻回家,卻不睡,像個吸血鬼那樣恐怖地飄在窗簾半垂的窗前,一直到天亮。
此時,他見冷焰這麼大清早是從外面回來的,殺過人的心,陰鷙得可怕。
現在已經箭在弦上了,不得不發,那麼,他便要抓緊時間佈置了。
冷焰回家,直接去找官晚柔,但在官晚柔的房間裡,他只看到收拾得極為整潔的床鋪,以及找尋之下,在地上發現的紙片。
紙片是經過打印的,不是手寫的字跡,不過,簽名處卻有個紅指印蓋在官晚柔三個字上。
冷焰心急地往下看:
老爺,少爺,對不起,我罪孽深重,因為嫉妒小姐,所以……我竟然下了墮胎藥到小姐的湯藥裡。當我看見小姐倒在血泊中,我才發覺自己錯了,錯得不可挽救了。所以……為洗清自己的罪孽,請你們不要找尋我,讓我隨大江海洋而去吧。
而我會做這麼些,全都是因為悲歎自己命運的不濟,嫉妒小姐的好福氣的緣故。
對不起了,在我走向天堂之前,深深地再懺悔一次,真誠地祈求,小少爺平安無事吧!
官晚柔絕筆!
冷焰表情倏地嚴肅,微歪頭,這樣的信,漏洞多多,特別是,官晚柔都要尋死以贖罪孽了,怎麼還有心機謹慎到在她的名字上面蓋上一個紅指印呢?
這張絕筆,明顯是某個人捏造的,才如此謹慎生怕別人懷疑,而那個人,便是兇手!
此時,凌志也正在原地看著他,冷焰臉色嚴肅,他仔細地再檢查了一遍這房間,才在床底發現仍然殘留的點滴血印,以及一個男人的皮鞋印。
*
一周後,花夕顏流產後恢復得比較慢,所以,還待在醫院裡。
她知道自己的寶寶沒有了,並沒有一滴眼淚,只是虛弱地吐著氣,眼神已游移飛出了魄體。
凌燁風看著她一副清醒過來,卻那麼哀絕不肯接受事實的模樣,心痛如死,溫柔地撫摩著她漂亮的前額,「夕夕,你聽到我說話嗎?看一看我,讓我知道你還聽得到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