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後,施然確實是很忙,但是還是經常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還將自己繡的那幅深秋圖送給了太后,說是給太后遲來的生日禮物。對於錦衣玉食的太后來說,這樣有心的禮物真的是不常見的。官員們從來都是送些很名貴的東西,卻沒有多少人會花這麼多功夫去親手繪製禮物了,可以說,太后是對自己這個兒媳婦越來越滿意了。
施然也曾悄悄地去過冷宮,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所以,就是喜兒也毫不知情。她是怕三郎會反對,也怕會讓菱妃嵐妃以及宮中其他妃子覺得自己在故意去炫耀。
站在暗處,施然靜靜地看著這兩個曾經風華絕代的女人,如今變得跟普通尋常人家的女子並無不同,只是,較以往多了許多令人親和的氣息,臉上也時常洋溢著平和的笑意。更令她吃驚的是,菱妃和嵐妃竟然成了好朋友。施然曾看見她們站在院中,挽起長長的袖子,一起抖弄著剛剛洗好的棉被,說說笑笑,臉上閃著迷人的微笑。施然很意外,但是卻很欣慰。若是以前便是這樣的局面……那該有多好……
時間靜靜地過著,彷彿真的被上天眷顧了,宮中是難得的平靜,除了聽見其他嬪妃偶爾發出的抱怨和不滿,其他也都是好的。施然也是勸過玄燁的,她忍著心中的酸楚讓他去其他嬪妃的宮殿,不過卻都被玄燁懲罰性地封住嘴唇,不能再開口。後來施然就不敢再提了。再說,施然也是個正常的女人,她心底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去睡在別的女人的床榻上的,即使那些女人跟自己是一樣的身份,都是三郎的女人。施然覺得,何必要做違心的事情,於是想想,便也就釋懷了,就讓老天來懲罰吧,反正,她是不會怕的。
不久之後,子月來了顏落宮,施然背對著子月,遲遲不願轉身。她是怕了子月調查的結果嗎?也許吧。
「宮主,屬下查到了。」第一次,子月覺得這個絕色得令眾生羨慕的宮主其實也是可憐的。原來,不是所有人都是絕對幸運的啊。
「講吧。」泯下唇,施然輕聲開口。
「十八年前,郭洛羅氏家誕下了一名女嬰,但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當天晚上,除了郭老爺和接生婆以外,便沒第三個人見過那位郭家小姐,就是昏迷中的郭夫人,也沒有見過。」子月細聲稟報。
「子月,不必特意迴避,我知道,那名女嬰是我。」施然苦笑了一下,柔聲說道。
「是,宮主。」子月點點頭,繼續說道,「後來,郭老爺封鎖消息,便更少人知道這件事了,過了一年,隨著郭家二小姐的出生,幾乎是所有人都徹底遺忘了這件事情。」
原來是這樣的嗎?還真是……簡單得有些讓人不敢相信了。施然揚起嘴角,只有她和師父知道自己被遺棄的原因。九歲那年,施然在谷中撿到了一隻受傷的小雪狐,她細心地替雪狐包紮傷口,將小雪狐放生以後,施然回到自己的房間想擦乾淨自己臉上的污漬,誰知……她被自己嚇壞了。那樣妖魅的紫色雙眸,在黃昏的夕陽下顯得格外妖冶。後來,施然便一直躲著帶血的東西,她不想看見自己跟別人不一樣的一面。救起三郎的那一次,自己也是變成了那個樣子,所以……自己才會每天去露天溫泉沐浴,不想突然醒來的三郎看見自己那個模樣。出谷前的那個晚上,施然躲在門扉後面,清楚地聽見了師父和三郎的談話,還好……三郎並不在意。只是,若是真的見到了自己深紫色的眼瞳後,三郎也是會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做異類來看嗎?她不知道。
不,她怎麼會因為這種事情來懷疑三郎的真心呢?甩甩頭,施然笑著自己,自己跟三郎的誓言是不會這麼脆弱的!想著這一點,施然突然不為自己的身世而難過在意了。世人本就迷惘,自己是不能怪罪任何人的。施然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偉大,不管是怎樣的人,竟然都恨不起來,還真是……有些無奈。
「郭老爺和夫人……現在都好嗎?」平復了心情,施然靜靜地問著。
「郭夫人五年前去世了,郭老爺緬懷著原配夫人,沒有再娶。郭二小姐在十四歲那年被送入宮裡選秀,如今,已是宜妃了。」子月仔細回答。
「宜妃?」施然轉過頭來,臉上寫滿驚訝。
「是。」子月輕輕點頭,「前不久剛剛冊封,屬下查詢得出,郭老爺在皇上平三藩的事件中出了許多力,皇上與郭老爺達成協議,吳三桂被平後,便冊封了二小姐為宜妃。」
「宜妃……」輕輕念出這個名字,施然覺得上天還真是會捉弄人,原來……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轉過身子,施然靜靜地望著窗外乾枯的樹枝,得知這樣的消息,不知自己應當有怎樣的反應。
「還有其他事嗎?」稍久以後,施然問著身後的子月。
「稟宮主,近日東瀛方面似乎有了新動靜,具體如何,還尚待追查。」子月知道此時似乎不該說這件事情,可是之前宮主又特意吩咐過,所以便沒有隱藏。
「嗯,知道了,繼續關注。」沒有回頭,施然平靜地說,「記得,還是跟以往一樣,所有的事情都不得跟任何人提起。」
「屬下明白。」子月抱起拳,恭敬地回答。
「下去吧。」
「是。」子月似乎比所有人都更加見證了這位宮主的成長,宮主做事從來都不讓任何人知道,這樣的習慣,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十八年了嗎?自己竟然糊里糊塗地活了十八年,原來自己的身世是這樣的。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明朗了,找到了自己的父母,找到了自己的妹妹,瞭解了師父的過往,而且,又有了三郎陪在自己身邊,自己怕是死也會瞑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