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太后將兩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數告訴了施然。當然,驚訝是有的,但是更多的卻是委屈。
太后看著施然斂下眼,咬著嘴唇,然後一滴一滴地落下淚來,安靜而美麗。
「顏兒,皇上是太怕傷害你了,結果反而卻更加讓你受到了傷害……」看著施然的淚顏,太后輕聲開口。
施然依舊落著淚,任淚水一行一行地從下顎落到了衣衫上。
為什麼……不說呢?三郎,為什麼什麼也不說呢?施然突然覺得委屈了,即使被菱妃她們那樣陷害,即使身體受到那樣的對待,即使失去了自己未曾感受到的孩子,自己……也不曾這樣委屈。三郎,難道顏兒不能陪你一起經歷那些危險的路途嗎?顏兒……沒有那麼脆弱的。
「顏兒,跟哀家回去吧,你跟皇上都委屈,皇上是對不起顏兒,但是也是愛著顏兒的啊……」握緊施然的手,太后乞求著。
「太后……」現在還有理由拒絕嗎?自己最介意的過去竟然是三郎最愛自己的體現,這樣的轉變,自己應該怎麼適應呢?
「顏兒,哀家知道的,你……可以再想想,哀家不強求,」太后看著施然,然後笑了笑,「哀家知道顏兒會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決定的,哀家可以等。但是,顏兒……哀家年紀大了,不能再等個幾年了,顏兒要盡快啊,哀家……會等顏兒的。」
看著太后慈祥的笑臉,施然再一次落下淚來,然後重重地點頭,「太后,顏兒跟您回去,顏兒跟您回去!」
意外施然會突然答應,太后一時愣了神,隨後便蕩起了欣喜的笑意,有些興高采烈,「顏兒,哀家……謝謝顏兒!」
施然使勁搖頭,不,太后,是顏兒應該謝謝你的,否則……自己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顏兒,聽說你在見客,為師……」正當施然與太后說話之際,門被輕輕推開,靜宜笑著走了進來,看見施然和太后同時轉過頭,一時愣住了。
施然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看著來人,露出了笑意,「師父!」
靜宜站在遠處,從施然喚她的聲音中回過神來,從太后的臉上移開了視線,有些無措。
太后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女子,先是震驚,隨後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口中喃喃自語,「董鄂妃?」
施然本想為二人相互介紹,卻看見了二人似乎相互認識的表情,有些疑惑。
「師父,這是太后,」施然站起身,走到了二人中間,給靜宜介紹坐在自己身邊的人,隨後轉向太后,「太后,這位便是顏兒的師父。」
「顏兒的師父?」太后有些疑惑。這個女子……不正是董鄂妃嗎?怎的成了顏兒的師父?
施然轉頭,看著靜宜不似平常的表情,不經心中的疑惑更重了,看師父的神色,似乎跟太后認識,而且,好像有些慌張。
「顏兒,為師只是來看看你,沒想到你在會見這樣重要的客人,花娘也沒說,這還真是唐突了。」側了側身,靜宜面向了施然,「既然顏兒在忙,那為師改日再來。」說完,便顧自朝門口走去,似乎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一般。
「師父……」施然從來沒有見過師父這個樣子,在施然的眼中,師父無論面對什麼事情都是處變不驚的,怎麼此刻卻顯得是在閃躲了?
看著靜宜離開,施然收回了視線,重新走近了太后身邊。剛剛坐下,便被太后抓住了手腕,抬起頭,施然看見了太后焦急的表情,「顏兒,那個女子……真是你師父?」
「嗯……」施然無措地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何太后這樣激動,跟師父一樣的怪。
「董鄂妃……」得到施然的回答,太后輕輕鬆開了施然的手,靠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輕輕呢喃。董鄂妃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著太后出神,施然覺得更加奇怪了,剛剛她清楚地聽見了太后叫師父為……董鄂妃,可是,這是怎麼回事呢?
太后走後,又留下了施然一個人在房間裡。她是決定跟太后一起回去了,但是還是有很多事情是需要做的,畢竟,她現在還是顏四娘。
「四娘……真的決定離開了?」花娘看著眼前美艷的女子,低聲詢問。
「嗯。」施然點點頭,「所以,溫柔坊以後要多虧媽媽了。」笑了笑,施然柔聲說道。
花娘輕輕搖頭,然後也笑了笑,「沒有,宮主本來就不該待在這個地方的,如今要走,花娘我還是很為宮主高興的,只怕是姑娘們都捨不得宮主了。」
施然也是知道的,跟溫柔坊的姑娘們的關係就像是姐妹朋友一樣,雖然都是風塵女子,但是卻比許多世人要來得爽快,施然其實是很欣賞她們的。同人不同命,施然對她們,更多的也是憐惜。
「我會跟姑娘們道別的,找媽媽來,就是希望把溫柔坊的事情交代一下,日後就要麻煩媽媽了。」
「宮主不要說這樣的話,屬下為宮主做事本就是不敢叫辛苦的,宮主這樣說,真是折煞屬下了。」花娘低下頭去,「宮主放心吧,我會好好打理好溫柔坊的。」
看著花娘,施然露出了微笑,「嗯,謝謝媽媽。」
「即使太后不來,顏兒也是會離開的吧?」站在施然身後,殷駱蕭輕聲說道。
「顏兒……很沒出息吧?」背對著殷駱蕭,在這黑暗的氛圍裡,施然彷彿可以看見殷駱蕭那張憂傷而蒼白的臉,「殷大哥,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這樣的話。」輕聲出口,殷駱蕭埋下了頭,「我早就知道顏兒的想法,也明白顏兒的心意,顏兒也並沒有讓我誤會什麼,所以……顏兒不必道歉。」
「殷大哥……」
「顏兒,記得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以後……我便不能陪在你身邊了。」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殷駱蕭說得雲淡風輕,「記得,吹響那支短笛,我便會出現的。顏兒,保重。」
「殷大哥!」聽出他的道別,施然猛然轉過了頭,卻看見了空空如也的房間。他……走了。
腳步輕輕挪到窗邊,仰起頭,施然望著那輪蒼白到哀傷的滿月,第一次,她為殷駱蕭落了淚。殷大哥,顏兒……會永遠記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