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在微微的風中搖曳，閉上眼，幾乎世間的所有事物都停止了心跳，清涼的夜裡，聽見自己緩緩的心跳，聽見樹葉在風中盤旋的聲音。沒有人醒過來，直到……有人記起往事，有人學會假裝，有人想起痛楚……
抬起手，施然毫無預警地推開玄燁，不帶眷戀，不帶表情。
少了懷中的溫暖，玄燁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望著施然的臉，沒有情緒。他的顏兒……推開他了？
抬起眼，施然看見了玄燁不敢置信的目光。輕輕咬了咬唇，施然悄悄的握緊了秀拳，「客官，四娘只賣藝，不賣身的。」
似乎被這深秋的雨淋了個徹底，玄燁心中微顫，眼神並沒有離開施然的臉。稍久，放下手臂，玄燁朝施然靠近一些，「顏兒，非要這樣子懲罰朕嗎？」望著她的眼，玄燁想從中找到她的情愫，就像以前一樣，看著自己時癡迷的眼神。但是……沒有，在施然眼中，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看不見。
直視玄燁的眼，施然兩年來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以顏四娘的身份站在溫柔坊裡，面對他，自己是軟弱的。但是，不可以，不可以再回到過去，自己已經聰明很多了，不是麼？為什麼還要在他面前不知所措呢？若真是如此，那自己這兩年來算什麼？顏四娘不可以輸給顏施然，不可以輸給顏妃，不可以！
「客官，小女子花名——四娘，」行了行禮，施然重新看向了玄燁，「客官包下溫柔坊，便是看得起溫柔坊和四娘，四娘定會好好招待客官。客官請坐。」壓下心中的悸動和沸騰的情緒，施然禮貌地說完，轉身便往琴的方向走去。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希望離他越遠越好，否則……是會再次萬劫不復的……
「顏兒！」走上前，玄燁從背後將她圈入了自己懷裡，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樣對自己？那樣疏遠的眼神，那樣冷漠的表情，那樣冰冷的話語……這不是自己熟悉的顏兒，顏兒是會躲在自己的懷裡撒嬌的，是會聽從自己所有的話的，是會以愛慕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那……自己的顏兒呢？被自己……親手毀掉了嗎？收緊雙臂，玄燁痛苦地擰緊了眉，自己……到底對顏兒做了什麼？
「客官，」施然閉上雙眼，覺得自己的堅強在漸漸崩潰，自己練了那麼久的面具……竟會在他面前那麼不堪一擊嗎？睜開眼，施然重新變得冷漠，「客官，四娘雖是一介風塵女子，但是也有自己的尊嚴，請客官不要逾矩，四娘定會……感激不盡。」
玄燁最怕的，便是施然對他說這樣的話。是的，他很火大，聽著這樣的話，會讓他覺得自己已經失去她了……不！她永遠都不會成為他回憶裡的過去，永遠不會！
轉過施然的身子，不待她反應，玄燁便狠狠地吻了下去。
這雙唇，在過去的兩年裡一直讓自己魂牽夢縈，日思夜想。現在，終於又再次嘗到了她甜美的味道，這種感覺……真好，他的顏兒……還是他的！
來不及反應的施然，被玄燁霸道的動作吻疼了唇，輕輕皺眉，片刻之後，才看清楚自己的處境，他……在吻自己！不，不可以！這樣……自己是會迷失的！
玄燁瘋狂地吻著懷裡的人，任她的雙手在自己胸前推打著自己，但是，他卻絲毫沒有鬆開之意。他，不會再放手了，永遠不！
漸漸地，推打的力道弱了下去，直至最後消失。是的，施然再一次地喪失了原則。她恨自己身體的背叛，可是，卻體會著他令人顫抖的溫柔。
太久沒見了，太久都沒有體會過這種令人迷失的美好了，太……懷念那種彼此靠近的感覺了……施然揪緊玄燁胸前的衣衫，在他的侵犯和挑逗下，悄悄紅了雙頰。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迷戀他的溫暖和霸道啊。即使用上一輩子，也無法從那種像毒藥一般的柔情中將自己解救出來。
太懷念她了，太久都沒有品嚐過她的美好，玄燁覺得，她是唯一能讓自己失掉自己，甘願用生命來交換的東西，就算日月交替，也會亙古不變。
很久很久，玄燁才放開懷中的人，因為，他怕自己若不及時抽身，將會不能自拔。
睜開眼，施然在玄燁的懷中輕輕氣喘，微紅的雙頰並沒有散去紅暈，施然知道自己又墮落了，可是……這樣的三郎，自己是不能抗拒的，不管是施然，還是四娘。
「你的身體，比你的嘴誠實許多。」撫上施然微微紅腫的唇，玄燁柔聲說道。
這一點，施然是知道的，她很惱火，但是，卻無可奈何。平息了一下呼吸，施然讓自己的理智漸漸回到了腦袋裡，深呼一口氣，施然抬起眼，然後對著玄燁露出一抹絕艷的微笑，讓玄燁一時愣了神。
「三爺很厲害，四娘若是沒有反應，那豈不是對三爺的侮辱了？」臉上帶著笑意，施然說出口的話竟讓自己都覺得吃驚。是的，這兩年來她的確是在溫柔坊學到了不少，從言談舉止到處事方式都能讓她成為眾人心目中的顏四娘，就連……就連床榻上的事情也會在姑娘們那裡聽得許多，施然往往都會紅了臉，因為她總是會想起三郎，那個霸道的男人，姑娘們卻也總是會看著施然的表情，然後取笑她，最後她會嬌嗔地躲會自己的房間去。此刻……她若是想逃離開來，也就只能用顏四娘的身份了吧。
輕輕皺眉，玄燁不明白施然到底是何意。
「三爺，就是再清高，也許……也改不了四娘青樓女子的本性，」施然埋下頭，笑了笑，「三爺跟其他客官都是對的，四娘是不應該呆在這種地方還死命地想要立貞節牌坊，真是太讓人貽笑大方了……」
「你說什麼？！」抓起施然的雙肩，玄燁惱怒地將施然的身子向上提了一些，施然猝不及防地踮起腳尖，抬起頭，便迎上了玄燁憤怒的目光，「為什麼要這樣說自己？！你知道朕沒有那個意思！」幾乎是用吼的，玄燁真恨不得將眼前的小女人捏碎，她是故意在刺激自己的神經！
「呃……」被玄燁弄得雙肩生疼，施然不禁吃痛地皺起了秀眉，她不明白，他……不是不要自己了嗎？為什麼還要來這裡？為什麼還要管自己的死活？為什麼還要像吃醋般地發脾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放……放開我！」在玄燁的手中掙扎，施然知道自己是以卵擊石，可是……他是真的握疼自己了。
看見施然痛苦的表情，玄燁稍稍鬆了鬆手中的力度，但是，卻依舊沒有一絲消氣，「有多少男人對你做過這些事？」平復了一下心情，玄燁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
「溫柔坊本就是風月場合，一場交易而已，客人要求什麼，四娘自然要盡量滿足。三爺也是聰明人，這些事情，何必多問？」拂去心中的激動，施然恢復了剛剛冷漠的神態。
「那些人……叫什麼名字？」只要她敢說，玄燁發誓，一定會讓他們活不過今夜，絕對！
「三爺！」使出最大的力道，施然從玄燁的手臂中掙脫出來，向後退了一步，施然揉著自己的肩膀，抬起眼，直視玄燁，「三爺，雖然您出手闊綽，但是並不代表您就跟那些客官有什麼不同，四娘沒有義務告訴您這些事，四娘現在是溫柔坊的人，並不是您的私有財產，若是您買下四娘……」
「好！」一個字，便阻止了施然的誇誇其談，錯愕地望向玄燁，施然便看見了他堅定的表情，他剛才說什麼？好？
向施然邁進一步，玄燁望著她的眼，終於，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屬於冷漠的其他東西，「說吧，顏四娘的身價是多少？朕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