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沒想到進入顏落宮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幅情景,原本沒有表情的眼浮出冷冽的神色。舉步,緩緩朝床邊靠近。
菱妃站在玄燁身後,不作痕跡地揚起笑意,很好嘛,跟自己預期的一樣順利。
男子見玄燁靠近,臉上害怕的神色更加明顯,從施然身上爬下來,跌跌撞撞地滾到了地上,腿軟地跪了下去,不敢抬頭。
見男子從自己身上移開,施然艱難地坐起身,拉起被角,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眼中的淚並沒有斷,而是更加肆意地沾滿了整張臉,斷斷續續地抽噎著,將頭埋向自己的膝蓋上,不敢看玄燁的臉。自己……怎麼有臉見三郎……想起男子這樣的對自己,施然覺得自己很髒,怎麼還敢看到三郎質疑的目光?
走到床邊,玄燁打量起獨自坐在床上哭泣的施然,衣衫不整,淚眼朦朧,不過看樣子,自己來得很及時,並沒有發生讓自己會崩潰的事情。可是,他現在依然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裡,然後拔出凌風手中的劍,將跪在地上發抖的男人碎屍萬段!
不動聲色地咬緊牙,玄燁將目光移到了一旁,「有誰可以跟朕解釋這件事情?」
「皇上……皇上恕罪!」跪在地上的男人雙手趴到地上,低頭顫抖著,「奴才……奴才只是一時被顏妃娘娘迷惑!奴才不該,不該……把持不住自己!」
施然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一旁的男子,然後再轉頭看向菱妃,只見她一副得意的神色,瞬間明白了。原來,真是如此啊。悲慼地冷笑一聲,便不作解釋地閉上雙眼。現在的菱妃要誣陷自己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被顏妃娘娘迷惑?意思說他自己是被顏兒勾引?玄燁鄙夷地看著男子的頭頂,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竟敢就這樣來冤枉人!
「顏妃,是如此嗎?」轉過頭,玄燁居高臨下地看著施然,問道。
施然睜開眼,看向了這個讓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才能再見他一面。
「臣妾若說不是,皇上會信嗎?」施然一眨不眨地看著玄燁,等著他的答案。
「喲,妹妹,就算皇上久久不來你顏落宮,你也用不著這麼急著就找其他男人吧。」菱妃落井下石地開口,向前走了幾步,「這下可好,宮中的茶餘飯後可少不了話題了。」
是的,玄燁是很憤怒,憤怒到巴不得將陷害施然的人通通下了通殺令。可是,他不能,若是他現在這樣做,之前的忍受不就白白浪費了?顏兒所有的委屈不就白白受了?在身後緊緊拽緊拳頭,玄燁轉身背對著施然。
「來人,將此人拖下去斬了!」從來沒有這樣想要殺一個人,玄燁的語氣絲毫沒有猶豫的意思,「顏妃從此不得離開顏落宮半步,不得任何人探望,削去妃嬪頭銜,不再享受妃嬪待遇。」既然有人這樣做,那自己便將計就計吧。玄燁只是想就此讓她重歸太平,只要過了這段時日,便可以重新冊封,而且,那是顏兒也不再是妃子,而是……
施然聽著玄燁的話,覺得前所未有的冰冷襲上心頭,眼前的燭光被黑暗代替。再也沒了動作,施然靜靜地坐在床上,眼睛依舊停在玄燁身上。
不想看她如此絕望的表情,玄燁幾乎想馬上逃離這裡,不作思考,轉身離開。
「三郎……不要顏兒了?」施然的聲音從玄燁身後響起,平淡而悠遠。
稍稍停駐腳步,玄燁斂下眼瞼,卻並沒有回答施然的問題。
得不到玄燁的回答,施然突然笑了出來,「三郎說謊了。三郎說,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的。」施然記得,那次玄燁在自己耳邊的低語,輕的好像夢語,卻深深地烙入了自己心底,那時候自己是那麼感動的,現在……就只是成了一句飄過耳邊的話了?那種炙熱的情感和溫暖的擁抱,自己怎麼可能忘記呢?可是現在呢?現在……還留下什麼?是自己記得太多太深了嗎?
聽著施然的指控,玄燁不禁握緊了拳頭。沒錯,自己是那樣說的,而且,自己的確也從來都沒有做到過!痛恨自己的無能!就算是皇帝又怎麼樣?也一樣不能一言九鼎,而且還是在自己深愛和虧欠的女人面前!
施然的控訴讓玄燁心中惱怒,邁出步子,不再回頭地朝殿外走去。
所有的人都跟著玄燁的離開而離開了,少了燈籠的照耀,顏落宮瞬間黯淡下來,隱隱約約中,顯露出了菱妃那張得逞笑臉。
喜兒看著剛才的一幕,被這突然的一切震驚了。待所有人走後,才驚慌地跑到了施然身邊,看著施然失魂的樣子,喜兒覺得……主子的傷,怕是永遠都好不了了,「主子……」
「三郎……不要顏兒了……」施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呆坐在床上,眼神空洞,自言自語,「顏兒不會離開三郎的,除非……三郎不要顏兒。」施然說出自己經常對玄燁說的那句話,可是此時,卻是由諾言……變成了決定。
「主子,你不要嚇喜兒!」喜兒跪在施然身旁,痛哭出聲。
施然輕輕轉頭,看著身旁的喜兒,眼中依舊沒有神采,「喜兒,我乏了,想歇著了,待會兒你若是沒事,也去休息去吧。」施然說完,便動作緩慢地躺下身去,拉起被角,將自己的身子緊緊地裹住,閉上雙眼,不再看眼前的景物。
「主子……」喜兒知道主子定是很難過的,可是卻不知道施然心中的想法,照以往主子的方式的話,定會很難過地哭泣的,怎麼這時……好像剛剛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過一般,平靜而安詳。
喜兒的擔憂較往日更甚,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大意。她現在怕的,是主子想不開。喜兒站起身,走向了殿外,今夜,她是不能睡的,一定要好好的守著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