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種無助的感覺，像是落入了水中，然後不由自主地不斷下沉。
覺得上眼皮像是壓了千斤重的山一般，施然想要努力睜開眼，但是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不能這樣下去，我要出去，三郎回來了，我要看到三郎！
猛然睜開眼，覺得微弱的燭光任就有些刺眼，微微瞇了瞇眼，施然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玄燁。三郎……真的回來了，原來，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夢……突然覺得心中的感覺竟不真實得讓人有些感動，綻開一抹虛弱的笑意，施然漸漸地紅了眼眶，「三郎……」
玄燁抬起頭，眼中映入施然熟悉的笑意，覺得自己似乎在做夢。看著她不再靜止的神情，這樣的真實感讓他覺得有些奢侈。「顏兒……」似乎鼓起了所有的勇氣，玄燁艱難地開口，乾涸的嗓子有些發疼。伸出掌，輕輕撫在她臉上，心中不止有疼惜，愧疚的感覺更似洪水猛獸般蔓延開來，看著施然那雙清澈的雙眸，玄燁覺得那似乎映照出了自己的軟弱，「對不起……」出了這三個字，玄燁竟無法再開口。
「三郎……」施然不明白，為何三郎的表情如此痛苦？「三郎，顏兒依舊沒事了，不用擔心……」露出一抹微笑，施然輕聲地安慰玄燁。
將頭深深地埋下去，玄燁不知該如何開口，如何告訴他的顏兒……發生了什麼……
「主子……」站在一旁的喜兒輕輕抽動雙肩，淚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看到主子虛弱的身子和皇上痛苦的表情，喜兒心中更加難受，「主子……你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了……」說完，喜兒埋下頭去，任淚一滴一滴地墜落到地板上。就讓她替皇上開口吧，反正……主子早晚是會知道的，就讓她來做這個惡人吧！
施然滿是笑意的臉漸漸暗淡下去，似乎不明白喜兒話中之意，不解而發愣地看著喜兒，良久，扯開嘴唇微笑，「喜兒，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我都沒有懷孕，怎麼可能……」
「是真的。」抬起頭，玄燁打斷施然的話，滿是哀傷地看著施然，依舊不知如何解釋。
施然止住笑意，望著玄燁，似乎想從他眼中找出一些玩笑的痕跡，但是，沒有。她知道，三郎是從來不開玩笑的，也從來不會騙她的。可是……叫她怎麼相信……
誰都沒有說話，只聽見風吹進寢宮的聲音和喜兒低低地啜泣聲。
玄燁最怕的便是看到施然這樣的神情，她從來不吵不鬧，即使被菱妃那般欺負也不會向他抱怨分毫，這樣的不怨不艾讓他氣憤，而更多的確是無助，讓自己不知該為她做些什麼，不知該給她些什麼，不知該……補償她些什麼……
輕輕側過頭，施然緊緊抓住枕頭的邊緣，閉上雙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肆無忌憚。
看著施然的反應，玄燁的痛苦溢於言表，將施然的身體拉起來，緊緊圈入懷中，頭深深埋在她的肩上，「對不起……」即使用盡自己的一生，似乎也無法將這句話的感受體現出來，玄燁只能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感受著她的無助與痛苦。
施然睜開眼，眼前的事物似乎瞬間消失，處在了一片虛幻裡。沒有表情，沒有動作，只是靜靜地任由玄燁抱著，不掙扎，也不靠近，淚無聲無息地落著，悄悄地打濕了玄燁肩頭的衣衫。
「對不起……」突然，施然哽咽著開口，「都是顏兒的錯，若是顏兒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便不會這樣了，是顏兒害死了三郎與自己的孩子，都是顏兒不好……」
「不是這樣的！」玄燁突然大喊出聲，抓住施然的雙肩，拉開彼此的距離，看著施然的眼中閃著熊熊烈火，臉上的線條幾乎全部都聚在了一起。為什麼她要這樣講？！為什麼她要這樣委屈自己？！為什麼她不能再自己面前表現得任性一點？！自己就那麼不值的她依賴嗎？！「不是你的錯，是朕！是朕沒有保護好朕的女人！是朕沒有將自己的話說到做到！」玄燁搖著施然瘦弱的身體，語氣憤懣，「說啊，說你的委屈，說你的不滿，說你的痛苦！說你有多不滿！說你有多怪朕！」看著施然隱忍的表情，玄燁大吼出聲，手指的力道，幾乎嵌入了施然的身體裡。
看著玄燁憤怒的表情，施然愣了愣，隨即便彎下眼眉，大聲地哭了出來，那聲音悲慼得讓人動容，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三郎，你告訴顏兒，為什麼顏兒要承受這些？！為什麼顏兒要被人欺負？！為什麼顏兒要失去……自己的孩子？！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施然對著玄燁大聲哭喊，雙手握成拳頭，一拳一拳地重重捶在這樣身上，淚流不止。
玄燁低頭，忍著施然的拳頭傳來的力量，沒有言語。是的，都是自己的錯，若不是自己，她便不會深陷這皇宮之中，遭遇這些不公平的待遇，都是自己……
突然，施在玄燁身上的力道消失了。施然止了哭泣聲，輕輕跌倒在玄燁懷裡，昏了過去。
玄燁抬起有些顫抖的雙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下顎抵著施然的頭頂，喃喃出聲，「對不起……」永遠都只有這三個字，自己答應她的，全部都沒有做到，所以，只有不斷地重複著這幾個字……自己是皇上，是愛新覺羅。玄燁，是顏兒的男人，為什麼他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自己……到底算什麼？
「主子，這是六王爺和十王爺送來的禮物，二位王爺叫喜兒轉達，希望主子快些好起來，王爺們等著看主子的笑容呢。」喜兒將高塞和韜塞二人送來的東西放在一旁，輕聲說道。
施然坐在床上，轉頭看了看喜兒放在一旁的東西，是一盆花，好看的蝴蝶蘭，盛開著嬌艷的花朵，活力的色彩就如窗外的陽光一般，艷麗四射。一旁放著一串佛珠，幽幽地，散發著檀木獨特的香氣。
「這是十王爺帶在身邊許久的東西，說是能驅災驅魔，王爺叫喜兒一定要放在主子身邊，讓主子的身體快些好起來。」看見施然盯著佛珠，喜兒慢慢解釋道。
施然沒有說話，將頭緩緩轉向窗戶的方向，眼神空洞。喜兒看著主子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幾日，主子都是這般，不說話，也不走動，讓喜兒看著都覺得心疼。皇上依舊每天來，來時主子幾乎都在睡覺，皇上也不打攪，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一坐便是一整晚或是一整天，總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主子，眼中自責和疼惜的神情，讓喜兒看著覺得無比難受。有時皇上來時，主子也會醒過來，但是依舊不說話，只是窩在被窩裡，眼神不知停在何處。
希望主子快些回到以前的樣子，便好了……
皇上說，主子需要靜養，所以不見客。喜兒自然也是知道的，主子這番模樣，是不能見客的……剛剛二位王爺來，對主子很是關心，但是喜兒還是將二位王爺攔在了殿外，好在二位王爺也是通情達理之人，並沒有為難喜兒，只是將東西放下，說了些話，便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還有很多宮女和太監們，也都會沒事來看看，問長問短，給喜兒說了許多調養身子的偏方。
主子，這麼多人關心著你，你就快些好起來吧……喜兒看著天空，靜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