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風,無月,連星星都沒有,滾滾行雲遮住了夜空,整個世界都被一片死寂的黑暗所淹沒。
夢瑤坐在母親的臥室裡,黑色的窗幔隨著風,微微擺動。
對面鏡子裡的人,蒼白的臉上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那笑容如一個孩童般,殘忍而天真。
「你媽媽,真的死了?」
「是的!你到底是誰,我好像認識你,好像又不認識你!」
「天瑤!」
「天瑤是誰?」
「天瑤是你!」
「不,不,我是何夢瑤!」
「你是唐天瑤!」
「我是何夢瑤!」
「你是唐天瑤!」
「我是何夢瑤!」
……
……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死寂的夜色,整個何家別墅都因為這聲音而顫慄!
「哈哈,哈哈——」
鏡子內那張美艷慘白的臉上,扭曲的猙獰無比。
唐天瑤,何夢瑤,這兩個名字像魔符一樣在她的大腦裡遊走,可是鏡子中的,卻是同一張臉。
「你到底是誰?」夢瑤對著鏡子中的人,神經質的喃喃囈語。
「爸爸,你不要在我的身上摸來摸去!」
眼前,一個不滿八歲的小女孩瑟縮著小小的身軀,擠在一張大床的角落上,駭然的盯著那張妖孽般俊美的陰柔面容。
「天瑤,再讓爸爸摸一下吧!」邪惡的詭笑,在曖昧的空氣中流竄。
「媽媽!媽媽!你快來啊……」她恐懼的大叫。
「夢瑤,這是你爸爸啊,怎麼病得連爸爸都忘了?」
13歲,母親接她出院,一個高大英俊的叔叔,在燦爛的陽光下,站到她面前,「孩子,我是你父親,你身體好了麼?」
「你真的是爸爸?」瞪大美麗的鳳眸,她欣喜而不敢相信的望著那個慈祥可親的男人。
「當然,夢瑤,你還有個妹妹呢!爸爸現在就帶你回家,好不好?」一隻溫熱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帶著她走進了這裡,一呆就是十年。
「爸爸,爸爸,你在哪兒啊?」
從回憶中猛醒,夢瑤倉惶的打翻了面前的鏡子,尋找著父親的身影。
「爸爸,你回來好不好?我再也不想離開你了!」她恐懼的在臥室中哭泣起來。
「爸爸,我再也不任性了,我會聽你的話!我不要做唐天瑤,我是何夢瑤啊!」絕望的撲倒在雪白的大床上飲泣,纖弱的身軀不斷的簌簌發抖。
床邊的內線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不敢上前拿起聽筒。
刺耳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的傳入耳膜,充分考驗著她瀕臨崩潰神經的極限。
「喂……」不得已,抖動著聲線,她還是要面對。
「我的女兒,我要的東西你準備好了麼?呵呵……」
如此詭譎的陰柔嗓音,午夜時分,恐怖的效果不言而喻。
「沒,沒有……」纖細的手指死死的握著聽筒,每一個指節都慘白到透明。
「沒有,那好啊,呵呵……」對方下流而無恥的邪笑,「明天所有的報紙上都會有什麼何大小姐的身世之謎,反正我這種人是不怕的,說不定還能一夜成名呢,可是你嘛,我的寶貝女兒……呵呵……」
「你真無恥!」慘白的唇瓣上登時血流如注。
「隨便你,別說,你和你媽媽的口氣還真像……」
悲哀至極的深吸口氣,夢瑤仰天長笑,這就是那個創造出自己生命的人……
「怎麼樣?答不答應我的要求?我保證,只要拿了錢,我就會在台灣消失的無影無蹤,你還做你的何家大小姐,嗯哼?」
「好!你要多少?」口內滿是血腥的鹹味兒,狹長妖詭的鳳眸底忽然閃出了嗜血的光澤。
「我和你媽媽說好了,本來是六千萬,不過看在你是我寶貝女兒的份上,給你打個折好了!三千萬,一分都不能少!」
美艷猙獰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殘忍的弧度,「可以!」
「那我們在……」
「成交的地點,由我來定!」緩緩站起自己傲人的身軀,夢瑤異常平靜的口吻中,透出無形的犀利,「 台北一號地鐵車站,今晚,凌晨!」
那邊悚然一驚,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為什麼去那裡?」
「你不是說,只要拿了錢,就會在台灣消失的無影無蹤麼?那裡,方便你離開!呵呵……呵呵……」
陰冷詭異的笑聲在空氣裡暗湧,黑暗中,大片大片妖詭而艷麗的花朵,在夢瑤美麗蒼白的面容上綻放。
穿著一身黑衣,宛若暗夜的幽靈,她提前出現在台北一號地鐵站裡。
空曠的候車廳內,只有少數的幾個乘客正在等最後一班地鐵,時近深秋,又是寒夜,大家都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外套。
只有她,和另外一個人,在寒冷中無可遁逃。
「姐姐,買支花吧!」一個看上去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女孩,裹著一身破舊的衣服在午夜的站台上,瑟瑟的提著一個籃子。
籃內橫放著一大束鮮艷的紅玫瑰,在昏暗的站檯燈光下,肆意的怒放著。
恍惚的望著籃內的玫瑰,又看了看那個女孩子,「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夢瑤的語調中是少有的平和,與輕柔。
「爸爸說,如果我沒有賣出去,會打死我的,我不敢回家!」
女孩子害怕的抽泣,眼前彷彿浮現了她那個酒鬼父親拿著皮鞭的可怖畫面。
幽然的一笑,蒼白的纖細手指摘下一朵籃內的玫瑰,狹長妖詭的鳳眸怔怔的睇著那美麗的,如血一般顏色的花瓣。
昨夜的雨珠還殘留在上面,濕潤的色澤更顯其妖嬈,紅的乾脆,艷得徹底。
一陣凌厲的風呼嘯而過,緊接著是列車不斷駛來的聲音,那些花瓣立刻飄散了一地,零落淒涼。相信再過不久,它們,就會被人踩成泥。
原來,再美麗的東西,失去了自保的能力,那它的下場……呵呵!
夢瑤無聲的笑了。
蒼白的纖細手指捏碎了手中最後的艷紅,張開手掌,這一刻,一個罪惡的念頭在她的心裡產生了。
她突然間感覺內心輕鬆無比,自己所有的悲劇,不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麼?
那麼,很簡單……
觸目驚心的鮮紅凝固了一地,那顏色,比血,還要深……